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才会任由头发疯长、褪色，也懒得用熨发棒再拉直——或许这份怠惰是苏瑾总向艾林借熨发棒、从来不买的理由，才不是想和艾林用同一个熨发棒会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这种变态心理。
当然作为寒暑假也经常光顾的餐厅，作为老板的琴姐当然也看到过数次苏瑾头发天然的模样——说是天然倒也没有多天然，毕竟平时上学都是整个染成黑茶色，在他本色的头发长出来的时候，半直不直的发丝整个色调成了挑染混色，反而比他原本的发色看着更扎眼了。
他也没有刻意和谁解释过、他的头发本来就是这种色彩就只有艾林极少数几个人知晓，甚至在餐厅里被问到的时候被问到为什么要在假期把发型弄成这种半长不长的渐变色，他最后给出的回答也是“为了帅气、假期放飞自我”这种微妙掩盖了事实的回答。
每个假期都坚持要把自己的发型搞得那么显眼、刚刚过去的上个假期也是如此，所以琴姐才会笃定自己是中二病禁断综合症、上了高中也没有痊愈吧——尤其刚才被锁链捆着在地下室，满地蜡烛像招魂仪式一样的场景什么的——
以艾林平时还算乖驯礼貌的模样，熟悉她的一般人也不会想到是她先发起疯来把他用电击枪电晕然后捆了，八成会当时他的主意，琴姐就更确定他是个满脑子中二和有颜色废料的呆瓜了，不然他之前也没被她这么严肃的口吻呵斥过来着……
那段长长的充满攻击性的话语、简单翻译过来，也不知道是否能理解成“和艾林小妹谈恋爱可以、要是手段再这么过激他肯定不会饶了你，要狠狠教训你一顿”的意思……
至少以他的脑容量也不算充足的脑袋瓜，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解释了——琴姐到底还是很宠艾林小妹的、他和艾林一起去店里都能多捞一份杏仁豆腐之类的小点心，还有和琴姐一起工作的两位做了小手工艺品琴姐也会送给他们一份。
苏瑾单独去的话……啊、仔细想想他好像很少和艾林分开单独行动呢——但她盯着艾林的时间比盯着自己的时间更多、礼物和小点心也都会先放在艾林的面前，怎么想也不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吧。
他缩了缩脖子、什么也没说，和医护人员把艾林抬上担架，又送到了救护车里。
从醒来到现在，总算是勉强得了自由行动的时间和闲暇、苏瑾紧紧握住了艾林的掌心。
她的手掌温温热热的、腕脉上的脉搏——以不太懂的他看来，和琴姐所说一致，相当平稳跳动着。
“哟咻——”
他回头的时候，却看到琴姐也挤上了救护车。
“欸？救护车已经来了，琴姐你还要跟着吗。”
该怎么形容呢。
苏瑾心想，她为自己叫了救护车、他是很感激啦，还有她真心关心着艾林的状况他也很感动——
可就是送快递偶然之下帮了他们的忙，在替他们把救护车叫来的时候使命就已经结束了吧，这时候还要跟着属实是1145141919810W的电灯泡了。
“怎么、你不满意？”琴姐扬起了下巴。
“与其说不满意、不如说……”苏瑾咳嗽了一声：“琴姐你的工作不是很忙么，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的。您刚才及时伸出援手我已经很感激了，属实是不能再继续耽误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你身上可是闻到了传说中大肥羊的味道哟，总觉得忙完这一单、一段时间我都不需要再忙了。大好的赚钱机会我可不能轻易错过。”她立起两根手指、笔直指着我：“再说、瑾弟你和艾林小妹还是两个高中生而已，说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可万一是什么需要签字的手术、需要责任担保人的状况，你真的能为艾林小妹负责么？有我一个社会人跟着总归是好的。
我琴幽篁——或者说我们万事屋的成员接受委托的口号都是‘拜神拜到底、送人送到西’，要是我没碰到这档子事就罢了，既已被我遇见，处理一半就跑路算什么？”
“唔嗯。”
琴姐说的也有道理——他能为艾林做的，也就是到替她挂号、为她缴一般金额的医疗费、向医生询问情况这种程度而已——
艾林才不会有什么万一，他心中这么坚信着——手术同意书、大额的医疗费还有其他未知的意外，只凭他一个学生是无法负责的——他的父母、艾林的姐姐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联系到，有琴姐这样的社会人托底确实是会安全不少。
电灯泡什么的就不用思考了。
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住在他家的隔壁和他是同班，自己还怕她突然消失不成——确认了艾林身体无恙，以后他们的时间要多少有多少。
苏瑾略略点了点头、眼皮忽一跳。
“等、等等，您刚才说您的信条是什么？”
“拜神拜到底、送人送到西哟。”她把指着苏瑾叠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叉成剪刀，框住了眼眸。
原……原来不是他听错了吗？！
“那个、您是不是记错了、一般不都说成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么？送人送到西是什么鬼？太可怕了一点啊。”
“不，没说错啦。毕竟佛什么的不用送不也在西天么，反倒是‘帮到底’这个形容有点模糊——到底怎样才是‘帮到底’呢？这么主观的东西，写在合同上，作为一个现代人也太没有法治意识了。
我可不想到时候处理‘到这种程度就算仁至义尽’、对方却觉得没有受到一点恩惠的主观意识偏差产生的纠纷啊。所以、这句话是说只要委托了我们，直到这个人灵魂登上西天，我们都会负责到底。这么专业的售后精神、竟然被瑾弟你说成可怕……”
她擦了擦眼角：“之前你也说过骨灰坛‘晦气’什么的，小小年纪就这么封建迷信，真让姐姐伤心。”
“是、是这样啊……”
原来“送人送到西”是这样解释的吗——的确很有专业精神……大概……？
然而可怕感并没有因此消除就是了。
这毕竟是个对自己说只要他的金额到位，就算是诈骗委托她也能接下来的女人——要是委托人的任务实在完不成，为了契约精神，直接把委托人一刀噶了不是快速解约的好方法吗。
他想了想没把这话说出来。
万一琴姐本来没想到，被他一句话提醒了他就是造孽了。
这种时候他才会发现——他好像、很害怕说出多余的一句话就变成造孽。
简直就像心理阴影所造就的强迫症一般。
可是苏瑾并不记得他有相应的心理阴影——和除了“我喜欢你、不想在和你仅仅是朋友以上恋人的竹马关系”之外的话语都可以坦率吐露的青梅艾林朝夕相处，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的局促。
并且——只要艾林主动问询“你是不是喜欢我”，就连这个答案只要氛围足够，应该也能点头——
而他在没有艾林相伴、独自一人面对必须要交流的场景又偏偏不多——
即便与他关系很铁的基友陆沉风，在苏瑾身边的嬉皮笑脸的时候艾林基本也都是在场的，此人和苏瑾单独相对的时间一只手都完全数得过来、亲密度自然也不如艾林更高——这家伙还是他最好的男性朋友来着、都是这种状况，其他人就更加不用提了。
苏瑾的基友曾像开玩笑的语气和他吐槽过：“阿瑾你这人看着大大咧咧、有话直说——实际相处下来却意外是个很内敛的人格来着、直率什么的根本也是艾林亲能享到的特权，只你和艾林形影不离看着不明显罢了。
但我作为你最好的——也接近唯一男性朋友，我可是清楚看在眼里的哦，你对友与色的差别对待。
真是的、劳资一个不想搅基的钢铁直男，老是被夹在你们中间，明明是基友角色却还没青梅好感度高，我都有点嫉妒艾林亲了。”
当时的苏瑾是把他凑过来的那张脸推开、干巴巴地笑道：“喂喂、你凑得太近了。艾林是艾林，你是你，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放在一起比较的价值，说什么嫉妒……那你自称不搅基的钢铁直男不就成了欲盖弥彰、一点没有说服力了吗。”
他的脸没有被他推开，反而还凑得更近，故意摆出一副腻歪的架势，然后被艾林抓着头发一把扯开，挡在他的身前。
“就算是以朋友之名、也不许你随便调戏小瑾。三人行抢跑的话窗外可是要下雪、要穿着丝袜在斯特拉斯堡罚站跑圈的！”
陆沉风并没有在意被抓乱的头发、仍旧是傻兮兮笑着：“也就是说、我们三个是性转的峰城大附属轻音乐同好三人组么？呜哇、也就是艾林亲你是北原春希的角色？那我一定要注意不要连续三年参加二百五十中校草评选大赛，不然阿瑾可就要吃亏了——毕竟阿瑾可是完美适配‘明明是我先来的’这句台词。
来来、阿瑾，和我一起念——梦里不觉秋已深、余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艾林绞颈过肩摔摔了出去。
“白学家脚刹！抢先告白的脚刹！熟练的人通通脚刹！”
被过肩摔摔出去倒在地上的陆沉风眼睛一圈圈转着、头上也有一圈小黄鸡“叽叽叽”叫着。
那是——苏瑾记忆当中的，日常的碎片。
是司空见惯、平淡无奇一天的回放，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现在无意中回忆起、却有种毛骨悚然感。
那仿佛无声地穿透了某些核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