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玫瑰花等不到夜莺的歌声、正如人偶等不到人偶师的梦

作者:氷室爱丽丝 更新时间:2023/6/30 23:12:36 字数:3080

“就……嗯……”

她开口向苏瑾提问的时候、正好是琴姐在摆弄盘子里的糖粒,说即使碰瓷也要站在他这个委托人的立场上冤枉无辜那段话的时候。

自然、并不是对着苏瑾,只是在对双簧姐妹表明立场的话语,却毫无疑问提醒了他。

“一个月”这个字眼再次落入他的耳中。

宛如在一池泉中滴入了一滴墨——墨从滴落之处慢慢散开来。

然后、很快就消失在泉水中——浅灰的泉水中。

并非是被墨点所染黑、而是这轮泉水本就是乌突突的,只没有那滴墨点的对比,很难察觉到泉水并非是清澈的。

“从艾林被送到医院之前开始,我就从她的口中、她收到的快递单子上、还有琴姐的口中,反复听到‘一个月’的字眼。老实说、艾林的行动也很反常,言语也是,就像是换了个人一眼——可是从细节的部分又能看得出她果然不是被夺舍、和谁交换了身体,就是如假包换的我的青梅艾林。”

刚才不礼貌的吼叫声不由让苏瑾有些羞愧、同时也消耗掉了他残存的体力,他现在的声音极微弱,琴姐和那两个护士在斗嘴的声音也很吵闹,也许串子小姐姐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这种可能性却并没有激起他提高音量的欲望、串子小姐姐没有靠他更近、也没有打断他,反倒让他安然自顾自说了下去——

“所以、其实我是故意别开了目光,抑制了自己的思考吧。忽然做出了反常的举动、说要留下鲜明的记忆,甚至无缘无故说出了近似威胁的话语——什么不答应表白就自杀之类的,再结合上‘一个月’这样的字眼和毫无预兆的昏迷不醒,不管怎么想,都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生了什么重病,生命进入倒计时。”

苏瑾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像睡着了一样的昏迷着的艾林的脸上。

她的脸色已经比他身上被锁链扯出来的伤口愈合时变得更好看了一些,甚至比她刚被推出来的时候更红润了些。

当时他的精神力有些跟不上、现在的话——那忽然向他袭来的眩晕感已消失不见,红雾也散开来、视线不能说是模糊——却也不能形容为清澈。

可是、他的身体被门扉撞击手臂发出碎裂的声音,当筋断骨折的痛感消失的时候,她干燥惨白的嘴唇涂上了比刚从检查室现身时更美丽的色泽、干燥的唇纹被水润感充盈。

也许是他的期待扭曲了现实。

可比起在喂他粥糜半途打碎了粥碗、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呼吸都滞粘住的她,果然他还是更希望能看到呼吸顺畅、脸色正常,至少在外观上看起来饱满而康健的她。

“……”

不知道他是不是问出了禁忌之语、空气突然沉默。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出了不太敢面对、不太敢问询,甚至有些恐惧的话语——

被关在满是毒气的箱子里的猫,也许涉及不到量子塌缩、测不准原理那么高端的理论,其实躺在箱子里的生命的命运,在进入箱子中的第一分钟就已经确定了——对于那只小生命而言。

即使一开始没有被毒死、被关在狭小黑暗的箱中,也会渐渐无法呼吸、饥饿与口渴也足够夺取它的生命。

只是外部的观测者的视角、只要不打开那箱子,离得远远的,把那箱子封在记忆的深处——那只猫至少能以未死的状态留在记忆里。

这种想法太过于卢瑟、逃避可耻却也是有效的方式。

像他这种到底要不要吐槽都要思考大半天、最后痛失最佳吐槽机会的家伙,当然很five就容易以逃避的态度来对待问题。

这样的他、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低声吐出来的这些话语,把他空虚的壳子中残存的勇气也快濒近耗尽了。

或许选在了吵吵嚷嚷的气氛中低声喃喃、是既希望有人回答,又希望没人能听到他的话。

他、现在的他,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骤然无声的空间,被来自四个不同方向的目光紧盯着——

隐约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被告人的位置、等待被审判的重刑犯。

这份沉默的气氛或许并没有超过半分钟的时间、他却感觉它如此漫长,漫长到令人窒息——

或许她们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的仅仅是无声的沉默罢了——他却在这份沉默中擅自感觉到了沉重。

连自己日常装傻充愣傻笑随口问一句“为什么都不说话、该不会是祈祷nia”都做不到了。

难道这份沉默是无声的善意、对他的缓刑么?他追问下去、得到了答案,他的日常就会支离破碎么——

抓着平板推床的掌心是不是沁出了汗水呢?

“怎么可能啊。”串子小姐姐冷冰冰的声音、是吹进了这份寂静之中的第一缕风。

这缕风把沉默的壁垒打碎的时候、他的头皮都开始发紧了。

差一点就要用双手把耳朵捂住了——

他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这么做。

肉体的本能和理智、都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不管听到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要听到最后——若是他心中最为不祥的预感就是事实,那么,他也——

无须过分恐慌、就成为信念的殉道者吧。

这个决心在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苏瑾的脑中成型,甚至没有超过把空气吸入肺部再吐出那么短暂的时间——二十念便是一瞬间,那么他做出选择的时间只是一念的刹那。

“你、露出了死人一样的眼神来了。”

串子小姐姐的手悬在他的头顶上、似乎本来是想要摸摸苏瑾的头发的——只手掌在触碰到他发丝之前,她又把手掌收了回去。

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呢?让全程都是面无表情的人,差点出于同情来揉揉他的头发。

情绪如此强烈、无法掩藏自己的悲喜,也许并不太好罢——

他的基友陆沉风、还有其他同学,经常明里暗里调侃他,说他是“假笑BOY”的,不带任何真心的假笑他还算擅长,这种表情能够保证他在学校内有最基础的社交。

假笑BOY假笑不出来呢、眼睛里出现了死人一样的眼神——之前只要被提醒一句,他就能一秒变成配合气氛的神情,现在被提醒着,他却无法轻松控制嘴部和眼部的肌肉。

恋爱脑吗、不对——也许是恋爱之魂了。

就一个可能性也足以让他心神不定、整个灵魂都从躯壳中被抽离出去,也丧失最基础的身体掌控力。

串子姐姐在收回了本来要抚摸他的头之后、那只手像是无处安放一样机械四处乱甩,之后才把手搭在有报告单的夹子上,指尖也很不安定敲打着坚硬的蓝色外壳。

“她的死亡、并不会在一个月内被决定。若她确确实实断绝了气息、也绝不会因为绝症——只会是缘于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意外。检验报告单上她的身体健康得很,至少远超过国家高中生平均及格线的标准,如果指标到这种程度的高中生也会突然暴病身亡,那么百分之九十的高中生恐怕都无法活到毕业了。”

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体检之后去查看结果,由机器棒读报告的文字,字正腔圆、充满了机械感。

苏瑾抬头、望着她。

他的身体比刚才滑得更低了,但在这个半跪半蹲的角度看她,更像是个不真实的人——像装载了发声芯片的等身手办似的。

“川紫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回答?这不是您的风格啊。”

“是的说、完全无法理解的说——您真的很奇怪的说,今天。

以您的性格、难道不应该更干脆直白说出‘有事’‘无事’那样的说么?就想GBA经典游戏内的法庭一样,根本不需要探讨具体的判罚,就只需要‘有罪’‘无罪’就足够了,解释得越多不是越让人听不懂的说么?甚至简短解读、还是您特意嘱咐我们的护士子必修课的说——为什么自己却不遵守自己定下来的规矩了?”

“可是、我没有说谎,不是吗。”

她盯着自己压在文件夹上的那只手、更为准确来形容,是在盯着手部以下被粉红色护士装覆盖住的部分。

她的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一个真人、以至于循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她袖筒遮住的五指以下的部分,凸起的形状不似是自然的肢体、倒像是有着人偶常见的圆形转轴。

“只是习惯了简短说话、也不意味着一直要如此。就像是平时都习惯了用食堂难吃的食物、或是燕麦棒,板状巧克力填饱肚子,也不意味着我只该吃这些,只配吃这些,草莓可丽饼我也吃得很香甜。”

她的手指并非一截一截的、袖筒之下当然也不可能是转轴吧。

视觉确实会影响认知和判断、言行和个性则会进一步影响认知。

正因为她的脸始终面无表情、说话也都是毫无波澜起伏,比起真实的人、反而倒是更容易将她认知为一具已经超越了人类道德极限的人偶。

皮肤也好眉眼也好都太过无瑕、偶尔才会动一动却也一样宛如机器人一般的肢体也如白瓷器一般光滑到惊人,自然也就会给人一种是否是经过精心打磨的零件组合在一起的构造物、而非天然环境形成的实体,自然也就会幻想其皮肤之下的并非是血管和骨、而是精心打磨的胶管以及不锈钢支柱,被衣服覆盖的地方也会幻视出转轴。

和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姐妹两个,就完全没有活体人偶的既视感,就是两个有些闹吵吵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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