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多年护士经验所得出来的结论吗。”
“你既这么反问我，也就意味着我猜对了——不是暗戳戳在心中吐槽、而是直截了当反问，可见这份换个角度根本就是坏消息的可能性在你的眼中却接近救赎之光了。想来若你的小女友真的没有明天、而你能用自己的生命与小女友极限一换一，必会毫不犹豫。”
“当然了！所以、串子小姐姐，护士姐姐，还剩下一个月寿命的看不到下个月的太阳的人是我吗？就是我没错、对不对？”
“很遗憾并不是。虽然你还没有深入接受检查、我也能凭着我的直觉和经验确认，只要你不是忽然想不开主动选择了断、一个月绝不会是你的寿限，大概率还会越来越健康。”
“……”
“干吗啦、人家其他人听到自己没病就算不一蹦三尺、也都是如释重负。你这边倒好、知道自己身体无碍倒嘴角垮塌、倒似得了绝症才好——看来等思菱医生充满电、精神力恢复好了，还真要嘱咐她重点扫描你的大脑，厌恶活着的状态可是多巴胺分泌不足、抑郁症的前兆。”
“也就是您刚才判断出的、是我十有八九得了抑郁症吗。”苏瑾颇为忧郁地道：“可我自己并不觉得最近有嗜睡、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和情绪失控的抑郁症患者的表现，也可能是现在这疾病已经被泛娱乐化和污名化，导致我被植入了错误的认知，像我这样忽然手脚无力其实才是真正的抑郁症的症状吗。”
有可能吗？他患上抑郁症什么的——虽然从天台被告白之后、想不透的糟心事简直是一件接着一件，他的情绪波动确实有点大——
不过在一天一夜之前他还是个正常活在日常中的普通高中生，从没有痛到想要去洗海带的体验。
这种疾病也有潜伏期、或是存在“急性抑郁症”的概念么？
“你从刚才开始就热切期望自己得病是什么鬼……明明我都和你说了、你的小女友只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暂时知觉丧失，你这边还要演苦情戏剧本、擅自想把自己生命时钟拨到倒计时状态——自我牺牲固然是优良品质、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小女友的感受？
如果她喜欢她一样喜欢着你、或许比你喜欢她的程度更深——甚至只有你一半的真心，在得知你的生命即将到尽头的话，她会不会内心感到悲痛欲绝？只是自己躲在角落里悲痛欲绝就算了，你这小女友光看发色就挺危险的，万一想不开疯魔了无差别报复社会，也许我这个和你有交集的小护士被报复的等级还很靠前呢。
他可不想死、哪怕他被人视作毫无感情的残次品，也有想要活着等待的东西——”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比如说偶像的签名什么的，偶像的握手会什么的、偶像的拥抱什么的……这些东西只有我活着才能体验到、死了就无法继续等待了。所以你可不要再胡思乱想、无端把自己安排了，再卷进我这个无关人士进去——”
“……”
偶像的签名？握手会？拥抱？
虽说从刚第一次见到串子小姐姐开始、她那过分像机器人的姿态就引起了他不少错觉和幻视——一时把她当成人偶、一时又总觉得她伸长了机械手——
这次他却能确定他没有看错，她眼睛外边缘的一圈在放光。
当然语气也骤然开朗了一点——尽管只有一点点、在她那始终都是一条直线的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人不可貌相……吧。
冷淡得如同人偶机器人、说话都毫无起伏的护士子，竟然意外是追星族么。
不混饭圈、偶尔玩两个热门的的爱抖露的梗，完全搞不明白星到底应该怎么追，还是别插嘴了——爱好这种东西就算不能理解、也应该予以尊重，毕竟他对饭圈不了解人家看他一个学生沉迷漫画动画和小游戏还觉得四斋蒸鹅心呢，乱说话结果说错了话触到对方雷区就不好了。
礼貌友爱什么的还在其次、主要他现在是软脚虾状态，守着昏迷的艾林，两个人加一起战斗力为0——本来还有付给琴姐巨额的委托费作为保底、可他刚才冒失吃了顿豆腐好像也把这保底丢掉了，别乱做高危的事。
她说艾林一头粉毛看着就危险要尽量避免被卷入她的怒火、他还觉得饭圈女孩战斗力爆表，少在毫无防御力的状态于死亡边缘反复横跳比较明智。
“其实你浑身麻痹动弹不得的症状、说穿了就一个字——饿。”
“嗯嗯——”好在她好像也是个很有节制的追星族、没打算在亮明自己身份之后就开始安利自己的爱豆，只提了一嘴、立刻主动把话题转回到了他身体麻痹上去，他暗感宽心。
“一个什么字？”
“饿啊。”
“就一个字也很难启齿吗……需要‘呃’、‘呃啊’迟疑这么久的么？”
“……”
她在提到“偶像握手会”之类的短暂亮起来的眼神又死了。
从苏瑾的背后投来了两道关爱智障的目光。
“该……该怎么说呢、姐姐的话是有歧义不假、能理解成这样某种意义上也是人才了。”
“谐音梗是应该扣钱的说，可是把不是谐音梗的地方听成谐音梗该不该扣钱涅。”那位有着“的说”口癖的护士子清了清喉咙：“姐姐的意思是说、你是饿昏头了。”
“呃……昏头……”他低声重复、拼命思考在脑海搜寻解释。
直到撒满了金平糖的草莓可丽饼被凑到苏瑾的眼前、嗅到了清爽的甜香，他才“呜哇”地一声反应过来。
“饿、饿昏头了是吗。就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胃袋空空才没有体力……？”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串子小姐姐一脸无语——当然从他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就没见过她一脸有语的样子就是了，可是大概他为自己的迟钝太害臊了，哪怕她表情变化毫不明显、此刻他也总觉她对他的无语程度远超一般。
被鳄鱼咬之后、和被鲨鱼咬碎之后感觉上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查得资料越多，什么疼痛等级鳄鱼鲨鱼牙齿形状对比列举一大堆，反而越发偏离正确答案——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谁知道啊、无论是哪一种，最后都只会收获一具尸体，肯定没人有能力做对比”就能回答了，偏偏要长篇大论啰嗦一堆不显得知性、纯粹就是啰嗦的小智障一枚呀。
苏瑾在那里又考虑着极限一换一、又擅自盘算着伟大的自我牺牲，结果就只是饿疯了和认真思考被鲨鱼、鳄鱼咬碎了哪个更疼相比根本是沙雕的大智障一枚。
“喂！”琴姐不满地出声：“那是我的可丽饼！我还没一口都没吃、总不能我替你们去取个测谎仪的档口、就擅自把我的点心拿去做人情吧？瑾弟你也是、盯着看什么啊，为什么不拒绝呢？为什么不提及你的冷冻箱里有备着两个，把冷冻箱里的拿出来吃掉？”
“一口没吃不是正好吗、难不成你还想把方才被吃了豆腐的意外延续下去，再表演个间接接吻吧？你有私心我倒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时机恰当也可以适当成全你——可此时不同彼刻，方才人家小女友可是躺在检查室里的，检查室隔音效果相当好、也没有窥视用门镜，躺在里面闭着眼睛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见什么。
现在她可就在我们中间，在这种时候你还想占人家男朋友便宜，表面看她是闭着眼睛晕过去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睡啊——毕竟就只是精神压力过大、从送来到现在昏厥的时间也算够长了，随时醒来也不奇怪，没准现在就等着抓现行和你械斗呢。
我和我的两个妹妹不在场、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在两败俱伤之前给我发个信息、也许我还能在广播播放《悲しみの向こうへ》为你们助助兴。我们现在还在场、那就还是……算了吧。”
咦？艾林在装睡吗？
苏瑾瞥了艾林一眼——她的脸和刚才相比毫无变化、手指的位置、甚至呼吸的节奏也没有明显改变。
装睡什么的……不太可能吧？也没什么装睡的目的。
估计串子小姐姐又是纯粹只是在调侃——她刚才不也在把对琴姐的认知诱导到“教科书一样的傲娇”什么上面去嘛、这可能是她和琴姐作为老相识，体现亲密度特有的玩笑。
别挂心、Don't mind。
“你都不接梗啊、小子。”串子小姐姐盯着他：“我刚才在疯狂暗示你，为什么不戳戳你的小女友的脸颊、捏捏她的鼻子试试看她是不是在装睡呢？”
他猜对了呢——她就是在诱导他。
面无表情这件事、说话声音无机质，从一定程度上掩盖了，这个人其实偶尔会有点小恶魔一样的坏心。
“艾林不会骗人的、至少不会骗我。她醒了就会睁眼、不可能装睡白白让我担心。”
“呵。这感情还真深厚啊、倒显得琴老板更悲剧了。”
“你这人不找茬浑身难受是吧？你要是再这么乱开玩笑、用不着人家的小女友疯魔把你卷进事态里，当心我就让你开不了口。再说你一个追星女也没比我强到哪去吧、一样是届不到，甚至更届不到。”
“是这样没错。可追星什么的、本来从一开始就没一点希望，和偶像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就很满足了，比起那种抱着可怜兮兮的念想的单箭头、追星族主打的就是一个心里有X数呢。有时候有接近于零的希望、比压根没希望的更可怜，望知悉。”
这俩人到底在杠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