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就是……,在前一天你明确向我倾吐出心意之前,我也收到了明里暗里不少暗示性告白吗。用草莓点心?”
“你猜哦?”
看不到艾林的脸,他能想到她狡黠的笑颜。
“呜哇、糟透了。我本来经常GALGAME的男主角为了代入感那份迟钝和记忆缺失也太刻意了吧——迟钝到快没有脑子、记忆缺失到好像脑干缺失了。
我这种人大概当不成主角——不过脑干缺失这件事倒很切实。”
“啊、关于那个,我不是也一样吗。我们玩的游戏清单都是共通的——甚至比起清单这种说法,其实我们都是一起通关的来着。我不是,也都和你吐槽么?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弄得很复杂,本来可以一分钟解决的问题结果BE了,犹犹豫豫摇摆不定——
乙女游戏也好GALGAME也好,明知道酒里可能有药还是喝下去第二天在旅店醒来老梗还是每天都在上演。
结果到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好好说话了,甚至连做事都变得颠三倒四的。”
她顿了顿、悠悠笑道:“在脑干缺失这件事上,我们说不定是绝配来着。”
就安慰而言算是委婉的安慰、却是并不委婉的恩爱发言——
总算与他无数次想象中和他交往之后的艾林的样子重合——
毕竟他们是最为亲近的青梅竹马,在交往之后,她那落落大方的个性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吧,比起娇羞之类的、还是比以前更率直吐槽得更厉害可能性更大——也更适合她。
那种充满了童贞感牵牵手就脸红不止、连话都说不清开始聊起天气的恋情阶段,他们应该会迅速跳过,直接升级为老夫老妻一样的笨蛋情侣——他想象中的,与艾林的交往大概就是这个氛围。
他抿着嘴唇,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平稳行驶的摩托却不平稳地车身猛地晃了两晃。
“等、等等!”
“啊啊啊啊——”
艾林在摆弄着手中的电击枪,摩托不平稳的晃动让她把电击枪直接戳在了他的背部。
猛烈的电流流过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大叫声。
惨了、他之前已经吃过一记同样的攻击了,肯定是要昏过去了。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昏过去,好像有点糟糕啊——会不会灵魂直接就随着那些蝴蝶和萤火飞走?
短暂的头晕眼花、在艾林慌张松开电击枪开关的瞬间就消失了。
苏瑾清了清喉咙,试探性发出“喔——”“喔——”两声。
左手松开车把、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活动着手指。
手指很灵活,没有不适感。
“小、小瑾,你没事吗?”
“好像是的……”他甩甩手、揉了揉太阳穴:“你换武器了?”
“不——还是之前天台上那个电击枪。”艾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咬住了下嘴唇发出来的:“是吗?小瑾自愈能力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
“恢复?这不是琴姐借给我们的力量吗?就像这辆摩托——”他拍了拍肩膀:“不过、就算我的身体现在有自愈的能力,也不要拿电击枪到处乱挥啊。毕竟也不知道我现在这种吸血鬼一样的肉盾状态到底能维持多久——”
艾林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良久,她才幽幽地再次开口:“既然小瑾刚才能说出这种发言来,也就意味着小瑾你之前对那家伙说恢复记忆的事是假的吧?并不是玻璃破碎、脊背被火焰灼烧的瞬间你就想起了十一年前的事。承诺什么的、你应该也没有丝毫印象吧?”
“嗯?”
她这问题堪称突兀又怪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啊、是呢——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琴姐在检查室门外教我的,据说这样能够震慑到危险的敌人,争取到时间——事实上不也争取到时间了么?”
他再如何迟钝,也能感觉到空气、随着他这番话染上了一层霜冻的冰冷感——
冰冷而压抑、让这本来就很阴间的风景的氛围也变得阴间起来。
“啊哈。”他干笑了一声、试图稍微活跃一下气氛:“说起来,我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承诺啊?还有那个在窗口漂浮的红色水母一样的家伙是谁?该不会是我们的另一位青梅吧、因为我向艾林许下了承诺,结果她就吃醋疯魔了——这么多年始终追杀我们的。
啊——对了,我还没有自恋到自以为是万人迷,所以那家伙肯定是为艾林吃醋愤怒、认为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小渣渣居然用一句承诺就把艾林骗到这么多年都住在我的隔壁,像GALGAME的青梅一样为了一句虚空承诺尽心竭力陪伴我——
我认为美好的时光,恰好是她失落的时间,她就更嫉妒了、嫉妒得想要杀死我……是这样狗血的展开么。”
他就像他们日常推进对话一样,胡诌了一个狗血烂俗的桥段。
在现在大部分故事里、这样的设定都太俗套了没什么人采用,现实中更是从各种意义上都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艾林对他这毫无想象力的故事编造能力进行吐槽,这份冰冷的气氛大概就能活络一点了。
“……”艾林无言一刹:“我再确认一次,小瑾你果然没有恢复记忆是么?”
“欸——欸——那是……什么意思?”
非但没有活络气氛,反而感觉更僵了——
干笑的他的表情都彻底僵硬了。
他想着,自己刚才不是已经回答了一遍这个问题了吗,艾林又问了一遍——
“该不会是说……我,这么扯的设定居然还蒙对了吧?”
“五成左右?对象差不多搞反了——”艾林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唔,真难受啊——完全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呢。可既然小瑾已经猜出大半,也没办法了,就小瑾你猜出来的这部分给你正确答案吧。”
她又拨弄了一下电击枪。
苏瑾的脊背不由挺直——很想向她吐槽别再玩了,万一再电到他怎么办。
她随着电击枪电流在调整着呼吸——此刻她按着电击枪的动作就像世导在按着那只噗噗蛙的肚子一样,似乎是为了平缓心情。
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恐怕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和世导的噗噗蛙恐怕有类似的价值,哪怕其中散出的是可怖的电流,对她而言说不定是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那些胡言乱语可以轻易说出口,然而逼问艾林、出言阻止即使能让她平静下来却依然是危险的举动——他却还是做不到。
他到底是怂什么这件事——他也不知道。
或许这也是他不拦阻艾林的一个理由——他在渴盼着答案。
“其实……”伴着电流和水流的声音,艾林静静吐息:“那个人我也不大认识。”
苏瑾没想到等待了良久,听到的竟然是这个回答——
就好像每次一听到“一个月”这些人全部都岔开话题一样。
既然不愿意告诉我的话,就不用勉强了嘛——之前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比起答应要坦率告诉我答案,他屏息凝神听到的还是这么含混的谜语,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说呢。
“嗯。”苏瑾无言地点了点头。
甚至没有追问一句“然后呢”。
就像叫不醒装睡的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一个不想说出真话的人口中听到真话——
哪怕会被测谎仪电击,以死亡为代价也还是会有人闭口不言。
像琴姐一样——琴姐扛着测谎仪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时候,那声惊叫分明就是被测谎仪惩戒了——
她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用电击枪的声音来维系平静,是否和僵尸般的过去有关?也许本来是想要下定决心对他毫无欺瞒的,一旦开口又像是揭开了已愈合的血痂一样被疼痛所侵扰。
为了他一句话,勉强自己要亲手把血痂撕下——那样的坦诚和真实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喜欢一个人、确实是想要了解其过去——无论是多么晦暗的过去,也想完全包容;
喜欢一个人、说不定也想要把自己的过去展示给对方——无论是多么晦暗的过去、也希望对方能接受。
既然已下定决心把一切全部都拥入怀中,开口与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哈。”艾林干巴巴地笑道:“就这样?如此冷淡的反应?也不打算多追问吗——?‘为啥捏’‘然后呐’之类?难不成承诺了要好好坦白的我就算这么敷衍地回答了,小瑾你也能接受吗?”
“能。”
苏瑾的大脑一刻不停在疯狂运转着、关于这个问题他却一点都不用丝毫脱口就能回答出来。
“……”
艾林“哈啊”叹息了一声:“在医院的时候、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现在却又开始纠结是不是选错了。”
她连续拍打了他的背三下:“小瑾、你告诉我。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