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差上，好像确实像是做了在火车上移动的梦时的感觉。
他在问“你是谁”的时候，青年却没有像影子一样和他一样张口——
他歪了歪脑袋——就像是艾林常做的那样——
或者，其实艾林的动作才有模仿痕迹？
可是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颈项、却发现自己没有歪头。
同样的，本来该是他影子的存在也同样没有抬起手。
他此刻的表情是有些凝重的、门扉上的青年却是——在笑着的，营业性的笑容。
相当假。
恐怕这个人很有礼貌——同时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礼貌。
上一秒还在亲切交谈，下一秒就要杀人的虚假礼貌。
“我是你。”
做出了理所当然的答案——意料之内的回答。
明明是他的影子，却在他的嘴巴不动的时候做出了回答。
“啊、果然……我……”
“不过。”他打断了他——作为他的影子、他的理想——潜意识之中的完美模型，却打断了他：“你不是我。”
“……”
他不由得有点恼火——确实、眼前这家伙从气质上，还是给人的感觉，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一举一动——哪怕和他有着一样的五官，他就是比他看起来要更接近“帅气”的概念。
然而被这么直白揭穿还是有点不爽。
“我知道啊、你这家伙看起来就比我强多了，是我的假象、无法抵达的地方——理想中的自己、和实际上的自己高低落差各不相同是很正常的，你也用不着这么白啊。”
“不。”他冷淡地回道、脸上带着营业式的微笑：“你根本不知道。”
这副懂哥的口吻——
一般用这种口吻说话都会给人一种不懂装懂的逼王感、并没有什么好感度加成——
不过这个人却莫名给人一种并非是不懂装懂，他是真的知晓。
可是、果然还是让人不爽呢——知道就知道嘛、干吗要这么尖锐否认他。
输掉了、并且被狠狠鄙视了——被理想中的自己。
“嗯、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你是我、我却不是你的啊——这种故作高深莫测的话术，就只是装X呢。装X到这种地步，我真想打你的脸呢，可是打你的脸也就是打我自己的脸——真亏得你能这么讥讽我。”
“那当然咯。我们没有站在对等的立场上啊——我是你、你却不是我，所以你怼我就是在怼你自己，可是我怼你却不用有太大的负担。”
他脸上带着那种不含丝毫真诚感情的营业性笑容——他在认为对方就是理想中的自己，却也忍不住用第三人称称呼他。
“人类本身是时间性的存在……”
“海德格尔是吧？可是抱歉、这边既不想要给你补偿布丁、也不希望你买叉子、装什么冈部红莉栖……”
“我没有玩梗，我是很认真的。如果我的时间集合包括了你的时间集合、而我的记忆集合，也包含了你全部都记忆，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一个子集，我当然能说我是你——可是子集却不能说是我，你现在不是在上高中吗，这点知识你还是知道的吧？”
他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小圈，又在小圈的外侧画了一个大圈。
电流的环圈、在空中散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他的手指简直就是电击枪——轻易就能唤出电流——还不是现实感、而是游戏中才能看到的那种金灿灿的效果。
“知道是知道、知道也不意味着我能听懂你这些装逼台词。”
“是吗、那可是好事啊。毕竟、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就能背下来圆周率的第一万位，在小学三年级是全科满分，到了之后也未必会顺遂——揠苗助长的结果、就是无法结果了。”
他脸上那营业性的笑容根本就不消失——
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总感觉他见过的好几个人都习惯做这种表情——
成功的社会人基准？
“不过、即使不揠苗助长，也不意味着要让种子停止生长。只是一点点灌注水份、一点点补充营养而已——”
门扉上的影子做了个结手印。
“和我学、摆出这个手印来。”
他的手势并不难、他花了不到三十秒就摆出了一样的手势。
“好的，不愧是我，手指还真是柔软呢。现在，和我念这段咒法——”
他听不懂他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好在他念得很慢、鹦鹉学舌他也能模仿下来。
“好的、很好。现在把这段咒法反过来念——我就不做示范，你自己想想看把这段咒法倒过来念试试——虽然、你不是我，可是你的我做保证，你绝对能做到。”
本来就听不懂是啥玩意了，还要倒过来念……？
他在脑海中组合着音节，重新排列。
有了……
他试探性从最后一个音节念到第一个——
他的身体“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落得太过突兀，他的身体和意识都没有做好准备。
身体沉入了水中，仰头看到了水面上有一张笑脸——
在波浪之中摇曳、那当然是把咒文念给他听的那家伙。
也就是不承认，自己是他的那家伙——
此刻他的表情不再是营业性的笑容、看起来却有些苦涩，像是目送着远行人。
那张脸、变成了艾林的脸。
然后——穿过艾林的脸，他看到了天花板上，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里看。
在我的目光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翠绿的犹如翡翠一样的眼眸在天花板的缝隙中消失了。
不是慢缓缓消失、而是用布匹盖上点亮的手电筒那种极为突然的消失。
“你这家伙——”
艾林抓住苏瑾的手腕、试图将我拉扯到浅水区。
站在水面上的时候，艾林在那里流畅地展现出各种舞蹈一般的姿势时，尽管多少能够感觉到水确实不浅，实际沉陷下去时、却不想正中心竟然深得有些可怕。
他的身体不断坠落、还没沉到底部，抬头却已离天花板甚远。
水从他的嘴巴被挤压到肺部、溺水的我对于“现实”的判断倒是比刚才清醒了不少。
既然那咒文倒过来念、他的身体会不断下坠，那么他再一次正向吟诵，只念一半，应该就能像气球一样浮在水面了吧？
苏瑾这么思考着、竭尽全力把自己的两只手掌合在了一起，做出还残留在记忆中的结手印。
一字一句吟念着咒文。
一如我所料的，我下沉的身体开始倒转——从水面下倒转到水的表面——
像是有一道绳索缠在他的腰肢上、不需要他费什么力气，那道拉力就将他的身体拽到水面以上。
“呼——”
身体有一半在睡眠上、另外一半在水面下——却像是坐在游泳圈上，上身很轻松漂浮、下身不需要他拨水，浸在水内也没有下沉的感觉。
艾林在他开始吟诵刚学的咒文的时候、正好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双掌合十也把她拽到了他这边，两个人一起浮了起来——他的力量也能影响到她。
刚才大量的水从他的耳鼻、嘴巴渗入肺部——温热的水流过喉管，重新接触到氧气，他还以为自己会咳嗽个不停——
可是他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水侵入肺部、就像是手脚上留下了伤口转眼愈合一样，仿佛从来没有那回事，只是他陷入沉思的错觉——
可是他湿淋淋的头发，还有被滴落淌水的刘海黏住以至于睁不开的眼，却还是很明确告知了他是刚从水下浮出的事实。
大概是意识总涌入各种奇怪的电波、思考不断被奇怪的东西所劫持，以至于他现在已经越来越无法明确感受到“虚拟”“现实”“梦境”“清醒”的界限了。
简直就像是从兔子洞掉落下去、从那一刻开始就进入了吃一块小蛋糕、喝一瓶饮料就会幻视出大大的虫子、暴躁的扑克牌、赛跑的动物的梦境之国的爱丽丝。
“你这家伙也太鲁莽了。”艾林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背部：“就算现在你有着超强的恢复力、恢复力又不代表感知也会同时被淡化掉。把你的手腕割开、脉络上的伤痕能恢复，痛感也和过去没什么变化——溺水也是、哪怕你不会因为溺水而死，溺水感不也还是会存在么？”
她拍了拍他的背，两只手按压着他两侧的耳屏，把他的头向左右两侧扭了扭——
“耳朵有没有进水影响听觉？”
“没有。”他抹了一把脸：“一切正常。正常得我都不敢相信了——”
他的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那术式——并没有像普通的梦一样，清醒过来就变得模糊不清，反倒是我一想着那个咒文、就像是背诵自己的电话号码一样立刻在大脑之中整齐排布，从上到下。
只要我现在张口、就能一个字不错吟诵出来——可是我没有背诵过的记忆，现在找一张纸让我写下来，我反倒必须要叨叨念念让声音残留在耳边才能书写下来。
学霸、学神，顶级战力也未必会是好老师的原理——
一旦形成了反射性记忆、不需要特意去想，也能够连续行程一系列的连贯动作——反倒是在教授他人的时候、一招一式拆来传授大脑会产生些微的混乱，无法准确把自己的感知传达给他人。
在他的大脑回想着那一串咒文的时候，他在抹下脸颊上的水的双手浸在温暖的清泉内，在水下做好结手印的姿势。
不动嘴、只是让大脑在回想——身体没有什么变化。
看起来默读是不行的、必须大声吼出来——像少年漫画那样，不管怎样的绝招都必须要起一个名字，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喊大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