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艾林刚才推让给他的那一桶、卷起来一叉子送入口中。
唔——
说真的，在吃之前其实他还是有点小小的期待来着。
想着会不会只是看起来是普通的泡面、吃起来却是其他的珍味之类的——
结果看起来是泡面的东西、吃起来也是泡面。
就是平时楼下便利店里买的那种——
“哎呀、瑾小弟你可真无情。我给你们二位提供了没什么用的心灵鸡汤、给你们提供了庇护所——还为你们准备国际餐品、都是流行款，结果没能让你的好感度上升一点点么？
一般来说谈心、救命、再加上烹饪食物，不都是FLAG立起来的关键点么？”
“……”
他回头望了望艾林、有点尴尬地笑道——
“那我和艾林的好感度也是同步的。对了、算是友情值？如果艾林允许的话、我怎么做都行——不过艾林如果不高兴的话，我大概不会斥责艾林‘我和人家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要疑神疑鬼’。让艾林没有安全感、不知道按照她的意图保持距离的话，生气就是我的责任。”
吸溜——
他又吞了一口——果然没什么奇迹、不能治愈身体，也没有提升精神力集中度，味道很普通的泡面。
“漂亮话还是张口就来、你这家伙可真有意思。是那些文化垃圾看多了，以至于无意中就是些既不华丽也不实在的台词么？”
火怜小姐支着下巴、扫了扫艾林。
“你这家伙也真是——这种事也值得脸红呢。凶残和青涩的爱并存、其实也算是个体不大成熟的证明喔。”
“是——是的，我远远称不上成熟。”
艾林两只手捧着脸。
“简直就像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沉迷叠纸——”
“啊、啊——”
樱小姐声音很大把火怜小姐的话盖了过去。
“好腻好腻——虽然不是吃不下去、可是果然想要点什么小甜点来激活一下被泡面腻住的味蕾才能继续。”
她抬起下巴、朝他的方向扬了扬。
“哟、瑾小弟——你刚才不是自我检讨，认为你自己一无是处么？废渣白斩鸡怎么都是白斩鸡——这种劣等感满满的话都从你的口中吐出来了，还真是让人不畅快的结论。”
明明就是你引导我说的、事到如今说什么不畅快的结论……？
苏瑾心内刚泛起的涟漪，被对方的视网膜捕捉到。
“你的脸上写着‘明明就是我引导你说的、事到如今说什么不畅快的结论’……”
“啊？”
他差点被自己灌下去的面汤呛死。
他已经尽力把自己的脸用泡面桶挡上了、也没怎么让自己的表情流露出来，这也能让她察觉出内心么？
“骗你的、你的脸上刚才没什么表情。不过你这么一呛住倒是在肯定我的猜测了——”
樱小姐吹了声口哨：“顺便一提、你不要觉得只有脸上有表情才会暴露内心。一般说什么‘都写在你脸上了’都是对方在掩盖真正能看出你心迹的部分、比如手指，比如脚尖——
因为太过于在意表情，指尖会僵硬、双脚会不自觉拍打地面之类的——这种相当常见。总是把目光锁在对方的脸上，可能会错过关键信息的，瑾小弟。”
“……”
听到她的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他记得之前他的坐姿还勉强算端正，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双**叉的坐姿了。
指尖——好像也确实有些僵硬。
在樱小姐提醒之前，他根本没思考过这些地方——只是一味想要掌控表情。
斜瞥了一眼艾林的表情、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眼神也有些古怪、但又很快敛去——归于平静。
她平时也在观察他的指尖和腿部动作么？
却总是一副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的模样。
“嘛、看起来我嘴上说着不多管闲事、却还是有意无意会多管闲事——真遗憾。啊、这就是太敏锐的罪过么？可是，谁让我天生就这么聪敏，所以细想想是那些动不动就把自己暴露了情报和心灵的人自己的错——却总嫌弃我城府太深、心思太重，太敏锐。自己是笨蛋为什么是别人的错啦。”
呜……好自恋的发言啊。
而且这不是有点受害者有罪论那个味道了么——
当然也有不管怎么努力，也只是越来越笨蛋的家伙——
可是、不是也有那些天生脑子就不怎么好用的么？那种的算是缺陷，一味攻击缺陷也太缺德了点。
“那还是人类的伦理观、不是么？甚至也不是全人类的伦理观，只是小部分人定给自己的道德准则——既不是真理、也不符合天性的框架。你已经用温度计什么的、身体复原之类的确认了自己根本不属于其中的一位，何必还站在框架里。
说到底品性的高低、其实是一个相当好用的精神攻击手段——
作为前辈——我是指作为瑾小弟和艾林妹妹你们的前辈，不是说大叔——”
“您非妖强调一次‘不是说大叔’，简直就像是这空间存在看不见的第五位似的……”
“哈哈哈、调侃嘛，调侃，大叔你完全不用在意的。无论何时都不能小瞧谁是我的准则，即便您装得就像个笨蛋似的，也说不定是扮猪吃老虎，我可不想给人在心中偷偷嗤笑‘小屁孩还硬装前辈呢快要把蜀黍我笑死了’的机会。”
怎么可能啊——即使他真的是年长的大叔，始终被占据上风的存在俯视、怎么可能产生刚才那种念头呢？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小屁孩还真是厉害，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鼠鼠喘不过气呢——
“嗯？”苏瑾揉了一次太阳穴——
仿佛看书的时候出现在大脑和心灵中的旁白音刚才好像……在他的耳边呢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鼠鼠我啊……是玩梗么、下意识就开始无声吐槽玩梗了？
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喂——喂、大叔，不对，瑾小弟，你的自我意识斗争结束了没有？结束了的话我要继续说了——！”
樱小姐把手在他的脸前挥舞着，看他的眼睛终于随着她的手晃动了，松了一口气。
“和这种自顾自就陷入沉思、发呆发愣一分钟以上的家伙说话可真是费劲。虽然……我知道您隶属的势力、也知道您的族群所属，可我真怀疑，您是一只土拨鼠——啮齿目的动物不是经常靠发呆来节省能量、提高生存率么？您那动不动就翻白眼看着天花板的样子真的很像土拨鼠。”
土……土拨鼠……？
啊、原来小学的时候被人取过这个绰号是这个原因啊。
他还以为是因为那时候的牙齿不整齐的缘故呢——
虽然现在牙齿也没有整齐到哪里去就是了——他的上颚尖牙和下颚尖牙虽不是完全支出的虎牙、不过比起普通人的也尖锐不少。
不过如果因为牙齿的缘故，不是应该叫做吸血鬼之类的么？毕竟他显眼的是尖牙、不是门牙。
艾林护着他包括不限于不准其他人在乱喊乱叫、安慰他不需要在意那些奇怪的绰号——所以他也没有了解过他被人如此称呼的具体原因。
是发呆啊。
虽说在自己的意识里、应该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不会影响认知之类的，其实时间也还是有在推进的么。
和他人聊天的时候过度思考望着天花板，仔细一想还真是挺奇怪的——
“我们——或者是我个人的准则、是与其有着高能力还认为自己有高能力被欺负也活该，这种……完全内耗式的想法，不如干脆点，发疯、让其他存在内耗。劣等感一旦起了个头、作为异物会逐渐喘不过气的。”
“说是这么说……原本就一无是处的该怎么办？狂妄、自大，然后走向自我毁灭么？”
“哈？你这家伙还真是奢侈啊、都已经一无是处了，占据着这么好的条件，居然还想走向自我毁灭么？”
“……”
出于不明的心态，本来他还是绕过了“我”这个主语，却被对方毫不留情指出了“你的朋友就是你”这种拐弯抹角背后的真实。
“听好了、一无是处就意味着到处都是成长空间；真的坠入到了深渊、也就意味着即将触底反弹——当然这不是说坠入了深渊的人就能从深渊之下爬出来，而是——既有爬上去的可能，也有彻底的——拥抱、拥有深渊的可能。”
说着三流营销号里的鸡汤，樱小姐翘起二郎腿、两只胳膊搭在身后的靠背上，显出一副拽样——
“成不了主角的话，能做上最终BOSS也不错。甚至最终BOSS可能比主角更接近天下第一的宝座哟——毕竟主角谁都能当，甚至过去都最好没有眼睛、人设也很模糊来方便代入，可是最终BOSS只有一个——
不是主角面对的最后一个敌人才是最终BOSS，而是谁能够站在最终BOSS面前获得挑战权谁才会被称为主角。
做不成良善之辈、那就成为恶徒——最可怕的就是半吊子了，善良不足、也不够邪恶，被他人伤害被他人辜负了善意会不甘心，同时辜负了他人又会惴惴不安。总还是要选一条路走的——”
为什么不做个善良的存在，就要变得邪恶？
这种想法也未免太极端了一点——
难道就不能选择中间的路么，既不会善良到自伤、也不会邪恶到会去伤害他人——
“中间的路是不可能的、瑾小弟。要么东、要么西——东西南北中发白，你这是想要打出‘国士无双’来么？两边都选、也就是两边都没有选择；不希望任何一方受伤、也就是双方都会受伤。
不选择也意味着逃避——你看人家艾林妹妹无论怎么纠结、怎样痛苦，甚至不算勇敢，也还是选择了其中一边。”
她两只手平展开来、手心向上。
手心的两端分别漫出了白色的、黑色的光——
肩膀向左倾斜了一次、又向右倾斜了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