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完美的构造、完美的不死啊……”
苏瑾苦笑着、轻轻颔首——
“听起来好像是矛盾的、可却因为这份矛盾反而变得完备。”
“没错，由于矛盾而产生了完备。”樱小姐用丝线勾着他的两只手臂让它们像是招财猫的雕塑一样前后摆动着。
“碰到了顶尖强者的时候、甚至可以把那份接近诅咒一般的强制力都切断——要不是瑾小弟你的性格还不大行、思想也不成熟，单论战斗能力你对敌对阵营而言实际快接近噩梦级别了。”
樱小姐话锋一转：“不过——同样是单纯讨论战斗能力、若是作为你的队友，倒是安全感爆表——”
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可惜的就是，苏瑾这个存在，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性格上的缺陷单独讨论战斗能力。无论是现在的瑾小弟、还是过去抑或是未来的你，始终会存在相当严重的性格缺陷——
把其中一种问题改正、就会出现其他更为严重的扭曲部分。可能是金无足赤——过于有同理心就会显得不够果决、而太果断了就是冷血无情的怪兽——
通常是某一个优点、换种角度也是缺点。真的既果决又迟疑——能在当断的时间立刻了断不再有后患、该宽容的时候宽容——这样也罢了，其实很容易出现在应该了断的时候迟疑，应该迟疑的时候做了没有回头路的事情。”
她把她的眼睛锁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你差不多——也想要问这件事了吧？”
确实——从刚才开始就始终让他相当在意的某件事——
却始终都没有得到机会去问询——樱小姐一旦开腔就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
他甚至怀疑她又是故意的，故意的想要把话题错开扯远。
就和之前一样。
或许她也并非是故意藏着掖着，仅仅是被杂音所覆盖着——即使是樱小姐也完全没有办法。
与其让那些漆黑的杂音越堆越多，还不如故意错开说点别的什么。
现在——时机就已经……成熟了么？
心脏，他心脏的位置上，有一条细细的线。
就像是被切断了手腕、滴落在地面上的血液一样，那样的线条。
是更加迷蒙、玄幻感的——不是人偶的丝线，当头顶的聚光灯消失，那些线条也不会消失，甚至更为明显——
连向远方。
朝着这条雪原的尽头的远方——漫无边际的雪，那光线仿佛要通向异世界似的。
“啊、是呢。我早就想问了。”他垂眸盯着心口上闪烁的细丝。
“为什么，心脏的附近会有这仿佛是从身体剥离、却并没有切断联系的痕迹？这条线……要通向何方？”
“这个嘛——是月老的红线，你认为——它会通向何方？”
“月老的红线……”
他皱了皱眉、咬住下唇——
不应该有迟疑的回答。
显而易见的答案——
不可能有其他的选项——否则就是对他、同时也是对她的人格的某种侮辱了——
至少截止此刻为止、哪怕会出现迟疑和犹豫，苏瑾也依然认为——一无是处的他、甚至艾林倒在地上都没能把她搀扶起来的他——
对她的感情不输给他对待任何事物的感情。
是以“他”作为测量标尺的，而不是以其他的存在。
苏瑾不敢说自己是世界上最深情的，很多事也不够格——这份感情也无法说能胜过其他的情侣——
可是、这已经是他目前为止展现的极限了。
哪怕对艾林也有迟疑和冰冷的部分——那就意味着他对其他人肯定时常会展现出更加冰冷无情的态度。
人渣的温柔并不值得珍惜、可是，在他自己的生命也终究还是会有好感度排名的。
“艾林。”
他做出了回答——
不回答他会懊悔、会将自己的存在意义抹杀。
说出了这个答案、却总觉得有更多东西从灵魂里剥离了。
“嗯、是艾林妹妹。”
周围的黑暗全部被惨白色的光点亮、他反而在第一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视野恢复的时候，他还依然站在那片冰冷的雪原。
伤口完全愈合了、身上的束缚也全部都被扯开去。
樱小姐站起身来、活动着白惨惨的手——指尖的颜色、在她活动的时候就恢复了红润。
她将手套放在手指上比了比——迟疑了片刻、发出了“哈啊”一声，没有将手套戴回去，而是将自己厚重的外套全部扯破了。
穿着极为清爽的运动装扮、在这冰天雪地显得异常美丽冻人。
看着都觉得她要冻僵了——眼睫毛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她在雪地中做着简单的热身操、招呼他和她一起。
总觉得她又要耍什么手段、可是——在刚才性命完全被对方扯在手中她也没有真的要杀死他，甚至又教了他数个技能的使用方法——
她一再提醒他不要相信她。
也告诉他、不要将“事不过三”的思路放在对“敌人”的信任上。
然而——果然和她所说一样，他确实没办法怀疑她——
哪怕已经超过三次了。
苏瑾站在她的对面、像照镜子一样学着她的动作。
“喂喂、你还真学啊，就不怕我还是在坑你么？”
“无所谓——反正你的实力比我强这么多，即使不用卑鄙手段，我也逃不出手掌去，那还何必因为怀疑而后悔呢——相比之下还是因为相信而后悔更让人舒畅些。”他顿了顿——
“我不想为自己做过的选择、维持太长时间的悔恨——毕竟、既成事实的事，是改变不了的嘛。”
“唔——”樱小姐耸耸肩：“看起来、果然和我刚才猜的一样——即使我想要在其中注入某些将道路扭曲的力量、结果这却本来就是世界线收束的一环呢——所以才不会拦阻我开口，还真是没办法。”
樱小姐将手臂高举、向左斜侧压着腰肢——
她的身体很柔软，简直像是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不擅长运动、平时和这种软身体操训练无缘的他，居然意外能够和她抱持同一角度。
确实是短时间内就得到了极大加强，简直是破坏环境平衡的程度。
就像是失去了名为“苏瑾”的属性、像是某个还使用着同样名字其实人设已经割裂开来的——OOC产物。
如果是作为小说角色的话，本来单纯讨论人格就槽点无数，结果最大的槽点应该会成为设定混乱、前后人设不统一。
精神得到了相当的放松、将之前的紧张和郁结的不适感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同时却也将本来开始成型的思路打散了。
他本来是打算一边做软身体操、一边继续向樱小姐提问的——毕竟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放松——
在态度放松时的闲聊、反而最容易以开玩笑的语气暴露出更多有用信息——所以餐厅的老板也好、路边亲切的路人，都是套话的绝佳角色。
结果樱小姐可能是装出来的、他的精神却在此时真的松懈了下来。
连该问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太过于日常散漫的感觉，也就出现了说完上一句话、接下来问“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本来想说什么来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事。
“安心、这一次不会再让你的肉体白白耗损了，毕竟现在能够捡回去的碎片——我差不多都还给你了。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嘛、其实他是没有虐待他人的恶趣味的，看着你反复受刑，我也很过意不去——
好在也总算结束了、基础技能槽之类的，也就剩下一个，我就没什么好教你的了。接下来就是跑满距离、回去吃早饭，然后开始下午的训练——训练结束之后和你的小女朋友卿卿我我，第二天再重复——
这样像是你们的日常在另外一处叠加的无聊生活，持续到某个节点、向我们告别继续踏上你们的旅程——
这种短暂却和平的、像废物一样的人生——褒义意义上的废物。然后也许某一刻你就会意识到其实真的能始终做个废物也是种幸福……”
她像是说给他听的、也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本来应该是不令人厌恶的、甚至很轻松的话题——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他有点别扭——
从昨天开始、持续到今天的——那种隐患的味道，越是被劝慰，越是挥之不去。
“其实你碰到不想结成契约的状况、还有种最简单的方法。不然每次都切手——连真心话大冒险那种玩笑都不敢伸出小指、不是很无趣么？也会轻易、被诈出你的真实身份来。”
“呃——”
对了、这个问题他刚才也有考虑过。
只要和别人拉钩、就会让自己被诅咒的话——或许自己会一不小心就过度保护小手指——
然后还没做什么、就会被轻易看出身份——尽管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的身份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过、实际上确实存在着相当的令人不得不担忧的隐患。
“你刚才是怎么使用火焰、还有冰冻的力量的？”
“就——用脑子思考着轮廓？自然而然就用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使用出来的，更接近于本能的感觉——”
“是的。那就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樱小姐点头。
“所以你要是不想和他人契约的话、就只要想着自己从身到心都抗拒这件事、才不想和眼前这家伙有什么约定，你们的契约就不会生效了。
说到底、这份被动技能就像是合同，也要乙方签上名字才算结束——一旦签署了你就不能反悔；可是、如果你不肯认同这份合同，从一开始就不签署的话，当然对你也就没有效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