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什么问题吗？百合花的香味、檀香味、乳木、香蕉还有枣子不都是气味很清新的东西吗。”
他又吸了吸鼻子——
果然没有什么怪味。
不过、他最初不太分辨得出空气内是什么味道，现在被艾林一说，他好像能嗅到淡淡的香蕉还有蜜枣、檀香、百合的味道了。
“啧……”艾林有些尴尬地从墙壁上摘下一根蜡烛。
“那个——艾林、随便乱动没问题吗——说不定这些蜡烛不是随便摆放，有机关什么的……”
艾林的手臂的僵了一僵、本来想要把蜡烛放回去，却看到从她摘下来的地方、冒出来一只机械手将一只新的蜡烛放到了台座上、火苗将它的烛芯点燃。
“有……有问题也放不回去了……”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睫毛在血红的光芒中闪动——
她的瞳孔本来就是血红色的，在血红的烛光的映衬下，色彩更为鲜烈——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提醒我呢？我都把蜡烛摘下来了你才开口。”
“对——对不——”
其实这件事——根本不怪他啊，是艾林自己手快——
别说他本来就有点笨嘴拙舌的，就算是他嘴巴足够快，在刚才也未必能够及时拦住她……这是不是有一点强人所难了？
可是——看到艾林的眼睛、他还是脱口想要道歉——
没有一点委屈感。
“喏喏、别再对不起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手快——这你也要道歉的话，岂不是没完没了？”
艾林把蜡烛凑在距离他的鼻子有一根手指距离的位置。
“在空气中散开来，你才会觉得好闻吧。凑这么近、挥发出来的精油直接进入鼻孔，大概，就会感觉到异样了——”
味道比刚才浓烈了些，还带着蜡烛燃烧的热度。
高浓度的香料、即使是平时喜欢的味道，直接进入鼻腔也会让人想要晕倒——不过蜡烛中散发出来的味道却一点也没有让他犯恶心。
他把鼻子凑近了一点——
“不、没有，还是很好闻。真是精妙的制作——这么高的浓度也完全不会让人讨厌——”
艾林单手遮罩着鼻子、不可思议看着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的他。
“哈啊——”
她呼出一口气来——
“真不愧是小瑾、居然还是会对这种味道上瘾。”
【我也想这么说——不愧是苏瑾先生。这种味道难道你自己一点都不恶心么？说真的、那间地下室我是一点都不想进的，不把它录入到地图内除了避免危险，还有就是我很讨厌那种味道散到房间里。到底怎么回事，闻起来就像是停尸间一样——】
“……”
在平板震动之后我看到了樱小姐的锐评。
“停尸间……？停尸间什么味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的话、即使只对比化学式你也会知道啊？那根本就和人腐烂掉的身体味道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什么花香啊、枣子香蕉的味道，那些蜡烛制作的时候可是掺入了大量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的尸油耶。喜欢这种味道的你，不是真的纯变态吗。】
“欸？！”
他不由得低声惊呼——
“是——开玩笑的吧？尸油的味道——”
“为什么小瑾认为樱姐姐是开玩笑？”
“因为——”看着艾林的表情，总觉得愈发不祥了——
这——该不会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吧——？
“味道真的很好闻啊——还有，上哪里弄那么多尸油？就算是买石油都比这许多尸油要容易吧。”
“真的……吗。”艾林反问了他一句。
“……”
啊、好像——这不是事实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着——是宛如画册上所绘制出的冥界。
这里原本就是生灵的灵魂不断飞舞之境，四处的雪花和蝴蝶，全部都是生命存在过的证明——
那么这里有着尸油的蜡烛也没什么奇怪的。
并且动物的尸体、植物的尸体，需要时间的发酵才能变成石油，可是尸体的油脂却是在焚烧的时候，就能产生。
油封鸭什么的、猪油什么的——都是在用尸块来制造油脂。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种味道这么沁人沁脾呢——难道他真的是变态？
甚至——还觉得这种味道很让人怀念——
难道是久远的，被他忘记了的记忆之中，那一日的尖叫声、还有各种味道留在了他的深层次意识，因为无法想起，那些味道就化作了他的记忆本身么。
这些蜡烛的光也是赤红色的、和曼珠沙华，外面飘飞的赤雪，还有萤火和蝴蝶都是同样的色彩。
艾林的眼瞳、也和这些是同样的色彩——
不过、这应该只是巧合，他却不自然想到了这件事。
艾林有着和曼珠沙华与灵魂的光辉同样的赤眸。
【嘛、也没什么——别想那么多。木屑味、装潢残留的甲醛味道、油漆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都不算好闻，不过、也不是都有欣赏那些味道的么？你也只是恰好喜欢这个味道而已。那也只能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你还真是热爱工作啊。】
“热爱工作……？”看着平板上浮现的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唔嗯、验尸官什么的——尸体管理员什么的——还是应该更中二病一点，叫你死亡看守人呢？不过这名字很晦气、你应该不想要吧。上一个这么自称的家伙，不是已经在曼珠沙华盛放的花丛中化作尘埃死掉了么。】
“你在什么啊。游戏吗。”
【你就当是游戏好了。】
【嗯、好吧，就是游戏哟——听说那个游戏销量不错、在某个月甚至只比皮克敏还有马赛的销量低，你有购买吗，哈——】
看不到樱小姐的脸。
仅仅只有轻描淡写的文字——
文字和语音最大的差别——大概就在于同样的一段文字，到底应该理解成怎样的感情，只能交给阅读者这种事——
最后会理解出怎样的内容、完全是取决于自身。
错误或者正确，也无法印证——
毕竟只要有“谎言”这个机制、就没办法确定对方在说出某一段话的时候，真正的思考是什么——
还有“遗忘”的机制、当初想着一定要好好记着这份心情，结果不知不觉却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思考了。
如果只是他自身的理解、以及直觉——樱小姐是在说谎吗。
不对，她只是单纯巧妙地略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就和她的伴侣火怜小姐一样——
就和艾林一样——
就和琴姐一样——
她们都略过了最重要的东西——即使是认真的眼神、也可能是谎言欺骗；即使承诺了不是欺骗、也可能是欺瞒——
而显然，那还是、并非是为了恶意而说出口的谎言。
是将理由说出来就会破坏某些东西，因而不得不沉默——
善意的、谎言。
现实没办法像是故事一样，大声说着“杀人就是杀人、错误就是错误、谎言就是谎言”，然后面对真相的时候就长舒一口气。
现实的边界有时会比故事更明确、却偏偏有时会更加模糊。
“但是——我果然还是很喜欢呢。无论是尸体的味道、还是尸油的味道，抑或是最纯粹的花香——我不知道它的具体成分，可是它确实能让我安心。”
“唔、这样啊——”
艾林将那根蜡烛举在自己鼻梁的正中，也深吸了一口气。
在红色的光映衬之下，她的嘴角好像是在翘起——微微笑着。
她好像是在为什么而感到喜悦——？
“难道——艾林你也喜欢这种味道，却害怕被嫌弃什么的、所以不敢说出来么？”
“差不多……”艾林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这种味道确实很令人安心、就像是大……小瑾的衣服上时常会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像小瑾皮肤偶尔会渗出来的味道，还有……我……”
“我的皮肤——？”
他不由得一怔、把手凑在自己的鼻子下面，使劲嗅了嗅。
“——！”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淡淡的，空气内漂浮着的这样香味。
不过——
“哈哈、你还真的在闻嗅自己啊。”艾林将吐息维持在恰好不会将蜡烛吹灭的力度、袅袅之烟升腾到空气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