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被坚定选择过的人、还能说什么呢——”
艾夏姐——真的是忽然转过身去——
那背影看起来相当落寞。
天空上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明晃晃的阳光——却像是加了一层夕阳的滤镜一样。
她单手放在额头上、仰望着苍穹。
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身上、她整理着她有些单薄的衣服，手中撑着有一点陈旧了的伞。
“再见——”
曾经听过的话语——她曾经对谁说过的话语——
几乎是立刻他就意识到了，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视——和往常一样的幻视，那风景之中是他看不见、也回不去的昔日。
而被他看成了飘零的雪花之物，实际上是艾夏姐撕碎的纸张。
撕开朝着天空中抛却的时候，是冰凉凉的——半透明的白雪——
就那样轻易消失掉了。
“你看到了么？”艾夏姐回头问他——
“欸——？看到了是指——”
其实他差一点就回答出“看到”这样的答案了。
说不定在这个时候回答“看到”才是真正的坦率——可是，我却没能做到那一点——
“你看——直到现在——”
艾夏姐像是有些无奈地叹气——
“直到现在，他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也依然不是敷衍、就是习惯性说谎。”
艾夏姐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我——那么、除了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还能如何呢？”
“我……”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像是有些心虚一般垂下头。
然而嘴巴却依然像是放在烤炉中也依然不会烂掉的鸭嘴——
声音透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还是不能停下。
“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才会问的。毕竟大家都太谜语人、也有可能会被消音的状况——甚至好不容易想起来、也有可能会遗忘。像这样完全没有忘却、还是如此清晰作为样本保存在我的大脑中的内容——我反而应该优先怀疑不是么？”
借口——
听上去似乎也有些合情合理，不过他自己很清楚这些话是借口。
证据大概就是他在面对艾夏姐的时候——嘴巴总是下意识会说出些像是谎话的言语来——
就像是他看到了艾林的时候、仿佛是照镜子的熟悉感——
在樱小姐的庇护之下，敢于度过冻结的时间——
对上艾夏姐的时候，的确就会习惯性说谎——并不是敌对的关系，甚至在习惯性说出了谎话之后，我还会有点后悔——
甚至是、懊恼。
可是，我依然还是会忍不住对她说出谎言。
那只是自以为是的、扭曲的关怀——她也比谁都清楚——
那份关怀之后，其实是比任何情感都更加残酷的——若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大概也就不需要说谎了，或者说谎的时候也不需要愧疚——
事实上、却是他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艾夏姐的心情——这个在雪音市和他们共同生活了十数年、他甚至都没能发现她其实是人偶的真实、也没能发现那不丰富的情感的真相——
实际的性格和表现出来的表情之间的偏差——
注意到过、然后又忽略掉。
尽管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他却总是很清楚能感觉到，实际上她是个情感相当丰富的家伙——
冰冷的表情、冰冷的话语，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简直就像是没有什么感情一般——仅限于外表。
灵魂中偶尔会迸发出的温度的火星，一旦落在了他的灵魂感应器上，简直在下一刻就要被烧伤。
“对不起。”
不知到底有什么该道歉的地方、可是——他却还是向艾夏姐道了歉。
“嗯——没关系。虽然有些腻烦、可还是——没关系。尽管真的没关系的人、应该不需要一遍遍强调没关系，可是——没关系。”
像是隐藏着某种怒意故意不爆发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近乎甜美的笑容——然而那种表情果然看起来比她哭泣还让人难受。
轻轻歪了歪头——艾夏姐——
用手指拍了拍肩膀的位置，做了个双手抓住什么的动作——
“伞……你是否有看到……？”
“……”
“这是什么需要犹豫的问题么？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连这个问题还要犹豫，恐怕就算是敷衍的‘对不起’，我都很难说出来咯。”
“看到了。”
他没有点头——仅仅只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反问了一句——像是艾林刚才那般，本来应该是问题，可是却没能问出疑问的语气。
“为什么那么旧了？”
艾夏姐一只脚踏上台阶——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几十年才能换一次的伞——当然很旧。”艾夏姐转过身来——
“如果下一次谁能送一把稍结实一点的伞就好了。”
她只有一只脚的脚尖踩在台阶上、身体几乎完全是悬空的——
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旋转身体、又再次转回。
大踏步走上台阶——仿佛那里是通向什么的大门，而不是能够借住的房间。
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却没能将他劝退——
当然作为镜像一般存在的艾林，也和他一起踏上台阶。
他们一起走上去，站在门扉之前——
大门看起来当然也是和那边完全一样的——
按照艾夏姐的说法、当然锁孔应该也是一样的——可是，那却完全不是同样形状的锁孔。
“这个……”
他取出自己的钥匙、对着锁孔比量了一次，摇了摇头——
“根本不行呢。”
大小、形状都完全对应不上——
艾林取出的钥匙、他瞥了一眼，也完全不像是能够开锁的样子。
“那可麻烦了呢，我是个出门不太喜欢带钥匙的——还有、因为房间里的秘密太多了，也不太好叫开锁匠来。”
艾夏姐一边说、一边从他们的手中收过了钥匙。
将背面对准、轻轻一拧——两把钥匙合并成了一把，放在了锁孔中。
顺时针旋转着、门扉就被轻松打开了。
像是解谜游戏中常见的手段——
“哎呀、打开了呢。”她故作惊讶的样子，用钥匙敲了敲脸颊：“真让人意外——没想到随便组合在一起，就是答案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艾林撇撇嘴：“您不是早就知道——？我也早就知道，何况——这里也是您的宿处，在这里故作惊讶、并不能渲染奇妙的气氛、只是会显得傻气。”
“如果这里的钥匙将你们的合并起来，就是正确答案——那么拆解下来、也就是那一边的正确答案了。”
艾夏姐将钥匙从正中心拆解下来，将一把钥匙变回了两把。
“之所以会把这种东西交给我、与其说是信任我的诚恳，不如说是认为我真的不会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发狂。”
她走进了房间内、将门开大了些——
“这么相信我、一点也不让人高兴——反而像是习惯了苛待我，无论是对方还是我自己，竟然都习惯了这种待遇——连凭什么的感情都很少会涌现。”
打开了门扉之时。
房间内的风景——也和那把钥匙一样，像是合并在了一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