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斗争吗。
还真是精准的形容——精准到让人想要发笑——
DNA的双螺旋中似乎也包含着某个人的人格信息。
似乎善与恶在最初就已经决定了——在人们能够真正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在那之后，无论走上什么样的人生——也会有长歪的家伙——
同样，也有无论如何也不会长歪的存在。
使用着同一个大脑的家伙，拥有着同样的躯壳的存在——甚至就连灵魂都是同一存在——
按照这个理论应该不存在任何差别。
无论怎样都是完全一致——无论如何都会保持同样的模样——
把双胞胎送入不同环境之中抚养，似也能够培养出差不多个性的，就连喜好都出奇相似——
那样的实验。
尽管出于人道主义考虑——那样的实验样本并不大——
不过，那样的实验果然还是存在的。
正如人们不知道意识到底存在于哪里，有人提出意识实际上存在于脑髓之中，并且将脑髓切除、狠狠丢掉——
不过似乎被切掉脑髓，狠狠丢掉的家伙也能长篇大论演讲——尽管那是略显狂气的小说中的剧情——
在现实之中也有做了那样手术的存在。
似乎在切除了大脑的一部分之后，人就无法再保持正常而理性的人生了——似乎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被视为相当必要的手术——
没有情感影响思维，人说不定能变得更为理性——
不过——似乎没有情感影响的大脑，丧失了正常人感知的存在，比起变得理性——不如说是走向了一般人概念中的“理性”的反方向了。
疯狂——完全不受世间的道德控制。
情感容易左右人的行动——并且被情感所左右的行动，通常都被视为毫无逻辑性可言的、没有太多可称赞之处的，不合理的生存BUG。
可是剔除掉情感，反而会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也许感情并没有存在脑髓之中，又或者其实也有着人类还无法理解的逻辑蕴含在其中——
一边讨厌着太过感性的存在，而与此同时——非感性的生物，却又完全不能被理解——
那也是不同于野兽的生物。
并不是只会撕咬、吼叫的野蛮——而是接近于和日常认知中的“人”截然不同的存在。
把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丢在非人之中，借此标签来辅助理解，然后就更加远离理解的本质——
他是——反例么。
和与他共用着同样遗传物质的家伙，大脑也还是保持着完整的状态，只是从初始之地重启，他们会愉悦兴奋的部分完全不同。
爱与恨像是互补的集合——他们的思绪之中，包含了对方所不拥有的情感——
激活了相反的方向。
越是被眼前这个，能够引起“他”的心脏悸动的人提醒，他就越发清醒——
就算是炖在咖喱里，胡萝卜的味道依然很明显——
明显到舌尖上分辨不出混合香辛料的具体品类，却还是能够尝出胡萝卜的味道。
不能和香辛料融合，其他的味道越是完美交叠，那种异质感反而更是明显——
破坏了整体的和谐，单独能够被剔出来的部分。
喜欢的人会惊喜说出“胡萝卜！”、而讨厌的人则会充满懊丧的说出“胡萝卜！”
用无法完美诠释情绪的文字，乍看起来似乎是完全一样的文字。
就连标点符号都是完全相同的。
实际上真正放在口中，在舌尖上扩散开来的瞬间，才能够更清晰认识到差别——
无论周遭全部都是喜欢那种味道的人，还是讨厌那种味道的人——
单独被剔除出来的部分，并不是对方的人格。
他才是，混在了混合香辛料的胡萝卜。
不想擅自将对方的感情理解成恶意、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理解成善意的必要——
只是，从结果而言，确实强化了他认为能够属于“自我”的部分。
她手中所端着的纸杯——
原来如此——那么，艾林所说的果然没错。
她手中所端着的纸杯，果然是毒药——无论他喝下哪一边，都一定会有一侧的感情会压倒性被唤醒——
他们的兴趣果然是截然相反的。
他喜欢的东西，是他最讨厌的——同样的，他所讨厌的东西，他则沉迷其中——
所以面对他会感觉到愉快的场景，他甚至只能选择放弃——将目光别开去。
并没有兴奋到想要选择和他一起向前走的选项——
而再次被唤醒的情感，则是将他迄今为止的抉择否认。
而如果他真的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西瓜汁，他的感情全部上浮，应该就会化作是活靶子，被对方在瞬间击碎。
也许——换一个时间和场景，他还能够冷静些考虑选择——
他们同时被调动起的情感，让身体的激素分泌也是往常的两倍。
所以现在的他的思维在高速转动的时候，他的思维也并没有停止。
和维持着同样的频率，在相反的方向转动着。
“嗯，说不定是这样——经历了很严酷的思想斗争。”
他的嘴角绽开了释然的笑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对——不是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
她在他笑着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和他保持在了相反的方向。
“啊，是呢。您说您只是看着我的眼睛，都知道我经历了严酷的思想斗争——那么，我是不是，也能理解为，现在不断在我的心脏涌出的情感，在我的大脑之中喷薄出的思绪——全部、全部都是可信的？”
“……”
和他弧度相反的嘴角、包裹住的牙齿，发出了啮咬的“嘎吱”。
稍微有些刺耳的声音。
“您不回答，就当您是默认了——毕竟，现在、此时此刻的我确实能够收到那样的判断。”
身体，向前弓着。
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抱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脱落了一样——枷锁么？还是齿轮呢——
刚才高速转动着的思绪，不断鼓动着的心脏——
此刻并没有因此平息下来。
可是，控制者，却只剩下了他而已。
“我不会——把自己让给任何人的。”
“你是属于艾林的——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唔，不太对呢。或许这么说确实接近一部分真实——然而，归根结底，我是属于我自己的——而属于我自身的意志，选择了艾林。
我知道，另外的意志还活在我的身体之中，如果我选择了那个意志的话，我的心情就会全部被否认——如果我没有想错，其实您也并不是想要让站在这里的‘我’来选择您，而是想要知道那个人的答案吧。”
将混合在一起的情感，慢慢挑拣——
从中选出不属于自己的部分。
在平静度过的时间之内——平静到宛如一池静水，不正常涌现出的情绪，只要没有外在的刺激，应该并没有弄错什么。
“他的答案，其实也是‘对不起’呢。”
“……”
无论眼前的对象变成何人、她收到的答案也不会有所改变——
那份残忍，却——并没有露出让人同情的表情。
反而是，释然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