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将杯子中饮品一饮而尽。
将杯底亮给他看了一看——
不过，看起来她却似乎并不打算对他说“没能相信我、是你的眼力有问题”。
在她开口之前，方才在心脏的深处浓缩着的情报——
铺展、释放开来。
她会说的话，大概是——
“能相信你的小女友真是太好了呢。也许会有人出于兴趣，把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喂给小狗品尝，可是其中的生物碱却会害死狗狗——反过来、家养的小猫咪会把自己捉到的老鼠、全是毛的有奇怪病菌的鸟叼到自己主人的面前。
其实大部分主人都会对这份善意不知所措吧，可那也是为了主人好的表现——如果是无心的举动，其实是不能对准、啮合的真挚感情。
反过来利用的情况——却反而很少有人考虑了——
比如故意抓住人不能吃的食物，来换去小罐头之类的——
不是也有那样的小孩子么，捡起1毛钱交给警察叔叔换果汁喝——实际上不管怎么想现在也很难捡到1角钱了，却还是轻易做到了这种事。
最便宜的果汁似乎也要一元钱左右——还是不知道什么奇怪的糖浆色素勾兑出的廉价风味——
用1毛钱换来果汁，其实这种小孩子很有经商头脑吧。”
“如果您不是亲口说出来的话……”他苦笑了一声：“反而您的说法会变得可信，现在总觉得像是自我污蔑一样。为了避免生出愧疚心，故意在说些贬低自己的话语。”
“想要那样相信是你的自由——毕竟大部分的反派的，恶德的魅力，其实就是源于‘全然不信’这种感情——
人类、非人类的感知系统可比想象得要敏感得多——
斑马在喝水的时候看到狮子基本会跑开、兔子也不会围着护理绕来绕去的，总之就是——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毫不犹豫闪开、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错误。
正因为知性生物都有表里不一这种特性，所以总会担心——如果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想法怎么办，如果看起来危险的样子只是保护色到底该怎么办——
像是薄荷、辣椒还有山葵进化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让大多数生物产生厌烦了，可人类什么的还是想方设法将它们变成‘美食’。
薄荷也就算了，如果长时间吃辣椒对胃黏膜还有肠道都有损害——
毕竟那也并不是一种‘味道’、而是轻度灼烧的痛觉。
在抬手抓砂糖时，手指不会感觉到甜——在剥辣椒籽的时候，指尖却会感觉到强烈的辣——
连这种东西都吃下去，必须要违反本能的行为。
你刚才看着我的时候感觉到很危险、那么你其实不应该欺骗自己，应该更多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然、如果你的直觉就告诉你我是个安全的人，那我只能告诉你节哀顺变了，没想到你的直觉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
她走到桌子前，把本来让他选的两瓶果汁——
全部，都喝掉了。
他却完全没有在考虑、会不会出现她忽然吐出和果汁一样的鲜红色的画面——
没有毒。
他是——这么想的。
她的果汁里应该确实没有毒。
即便她告诉他“节哀顺变”之类，竟然也没有怀疑她——只是，为了艾林考虑，而不能相信她而已——
选择相信的存在，只能有一个。
至少这个场景之中，他并不想唤醒她的好感度、或是让另外的意志将我现在所使用的躯壳占据。
比起不会选择相信她的他、他也暗暗考虑着——是否那个相信着她同时却又不会选择她的家伙，比他还要更残忍。
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选择——
比起听到他的回答，是否——她并不真正在意的存在来回答反而能够让她的精神负担更小呢？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在选择已经做出的状况下——正如她所言，无论是相信她其实是良善的、还是认同那自我污蔑的说法，或是只认可自己——
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有这种自信——
其实都已经不会影响结果了。
在不会影响结果的状态下，却还要调整出不同的选项的对话，恐怕就只是有着文本收集的特殊兴趣了。
她站在那里、微微闭上眼睛。
并没有站立不定，也没有摇晃——
可是刚才相当鲜活的存在，现在伫立在那里的时候，感觉不到太强烈的生命气息。
她的灵魂短暂挪移到旁处。
在眨眼之后，又回归原地。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吐出的时候，从她喉咙深处漏出的短促的声音，他无法辨识。
她应该——原本也是不希望他辨识，才会那样开口吧。
她知道，那是他听不见的字符。
像是在下雨的回廊之中、让对方捂上耳朵——大声喊出的字句——
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然后、就算是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也要假装放下。
他擅自揣测着，听不见的字句之中包含的信息——
啊，那大概是——无论何时也不会有的，真正的勇气。
她是——其实她算是有机会赢的那种类型吗？
尽管在他的心中只是轻飘飘的，如沙砾、似羽毛——
在竞争者的心中尽管有不同的地位，到底依然不是最显眼的位置。
他有着其他的选择——最为信任、却不会接受更进一步的表白，就算是把身体占据，也只是会说“对不起”——
应该是输掉的、她。
其实是有机会赢么？
有着不同模式的重复方式，却和艾林不同——
也和他不同——
与其说是害怕自己产生“嫉妒”的情感，不如说是正相反。
之前的那些，都没有什么值得嫉妒之处——
到底要不要试图成为第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或许、未必能够成为唯一一个，毕竟只要有成功的案例，也就可以作为参考。
纵然是怠惰，也只是把最初的过程再重复一次即可。
有着更早、且更好的机会——
结果到头来，自己和她所蔑视的那些分身没有区别——她现在是在思考着这件事的……
甚至连疑问都没有泛起、也没有在字句的末尾标注“？”的必要。
“虽然——现在说这种话，听上去像是挑衅一样——”
艾林忽然开口。
从她在诱导了最基础的部分之后，就始终保持着沉默——
现在终于再次开口——
“如果是输给您，我想、比另一个结局容易接受。”
“确实——”艾夏微微转头、以无奈又漠然的眼光瞟着艾林：“你刚才说这种话还好些，现在确实很像是在挑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