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能够理解——所有的生命本质上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驱灵者的职责是给予想要死亡的人平等的死亡,而对那些因为死亡而痛苦的人会给予宽恕,或许还能够有资格说些高高在上的话。
可是——实际上驱灵者所做的事情,是对那些不想死的家伙、如果没有赚头也不会去超渡——
而那些明明活着很满足的人,不由分说剥夺——明知道对方会产生强烈的痛苦之心,甚至也会影响到周围,可是——完全不在意。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的寿命也到手了——至于眼泪啊、痛苦啊什么的,就让那些人类自己去处理好了。
要是真的那么难以忍受,等到时限到了的时候,我们也会去迎接他们——只是,也依然不会把他们送到同一地点。
其实、也是能够做到的,却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得偿所愿。
这是并不高贵的职业、也并不高贵的种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乌鸦而已。至少乌鸦是能够嗅到死亡的气息,在一边看热闹——可是我们不仅仅是看热闹,我们就是实际上的刽子手。
我们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像是人类的魔法少女一样——为了一个愿望,要献上自己的一生什么的——也并不是那种义工一样的职业。
我们真正的工作,是用他人的生命交换自己的安宁。对于你而言,这种事情并不需要我在这里废话连篇,你也早就知晓了吧。”
“嗯。”
她眨了眨眼、点头。
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理解的。
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
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就只是食命鬼——她也并没有对这种职位抱有荣耀感。
她看到过很多的——若是自己驱灵者的荣耀被否认的时候,就会发怒的家伙。
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生气呢?
她根本就理解不了——就像是她完全理解不了对生命过分执着的那些家伙一样。
对于那些被剥夺了生命的存在的指责,可以说全然无错。
她们从任何一个角度而言,确实都只是单纯的“死神”。
也无法达到“神明”的境界,不会自称为神——从某种意义上,那么称呼他们,实际上是夸奖。
却连这种夸奖都会生气,其实是被说中了跳脚么。
真是丢脸呢,只是,和她没关系。
她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当那么丢脸的家伙。
才不会有什么驱灵者的荣耀,还是早日认清自己的职业比较好——甚至她是为数不多的,早期也没有过奇怪的荣耀感的——
不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
如果说自己是被选中的驱灵者、那么人类不也是被选中的人类?
根据自己的经历和经验来观察,能够一直作为人类成长的家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也算是概率并不大的事件——
尽管有着人的外貌,却已经变成了空壳的家伙、或者是比空壳更可怕,内部已经彻底腐烂的,她都见过很多。
令人作呕的质感,每一次超渡的时候她没有过分反感,也不喜欢。
她知道那些怀有荣耀感的存在,往往不喜欢那些腐烂掉的“人类”。
真奇怪,真的认为是在打扫,那不是能够将污渍清理干净才更有成就感么?果然也只是在找借口,让自己的行动变得更为合理吧。
她并没有轻蔑的感情,却也依然不屑一顾。
和她没关系。
她并没有将这种想法与谁分享过。
她有着某种偏执——无论任何话语、无论任何感情,一旦说出来就不可能被理解了。
就像是“生命”一样,一旦将它的价值放在天平上,倒是会变得轻飘飘的。
如果完全不去称量,就好像有着相当重的重量,能够和【世界】相匹敌。
个体的生命其实不能与【世界】相比。
少了一个驱灵者、或是少了一个首领——都不会影响到什么。
她从来不认为首领死去【世界】就会崩坏。
之前没有其存在的时候,【世界】也是好端端的,只是这时候的驱灵者们与人类一样,习惯了某种东西的存在,就认为它缺失了会有多么重大的影响。
一旦那东西消失了,就只是视野中少了一块而已。
她也无法辨认他人的五官,就更无所谓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能够看到如此明晰的五官——
那存在所说出的话语,也是她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
甚至并不是在说出她的心声,仅仅是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一致而已。
那种东西也许是算计。
就只是算计着她的心,就像是在那个瞬间露出真面目,都是经过精准计算的。
其他人也许做不到这种事,可是她却从来不怀疑首领能做到。
在第一次看到那个存在的五官的时候,她就相信对方什么都能做到了。
只是区区一个空虚的心灵,想要握在手心中太容易了。
然而,那却也是其他人从来不曾为她做的。
也有过类似朋友的家伙,也有过类似家人的存在,她始终都是配合着周围的氛围,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情感。
他们所看到的都是假象。
就连配合着这件事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原本是空壳么,里面可以填充任何内容物不被察觉。
那些人看到的性格都不相同,也不会追究。
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声是什么了,就那么放在深层次。
被对方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第一次看到了他人的面容一样,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着思想的。
不是纯粹的玩偶。
甚至那些思想不是谁灌输进来的,是为数不多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您会知道呢。就算是为了哄骗我也好,之前就算是骗子也没有这么用心过。”
“真是讨厌呢,到了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如果我就是你的镜子,你应该能够理解的,你的想法也就是我的想法的倒影——如果我们本来源自一体,就连扭转的必要都没有了。我就只是看着你,就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心。
如果我说在看到你之前,我都没有认识过自己,你会相信我么?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才能说出这些话,并不意味着我在哄骗,只是——看到了钥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