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我、把婴儿强行变成你的那个瞬间出生的——尽管对外还是要宣称你是复活者，然而，只有你、还有我知道，你是经过我的手诞生的。切断了你和之前母体的联系，同时亲手将你改造成过去的样子，却偏偏留给了你不理解过去的记忆的余地。”
首领淡淡地、说着其实很残酷的话语。
如果自己是个普通的人类——肯定会认为那番话语很扭曲。
不对，就算自己是驱灵者，也依然感觉到了那话语之中的扭曲感。
绝对不是正常的生命体能够说出的话。
无论是驱灵者、还是人类——抑或是其他的非人之物——都无法轻易说出这种可怕的话语来。
首领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似乎还觉得相当正常。
神色没有丝毫畏惧，似乎也没有什么自我审视的必要。
“你瞧、你应该也能理解，这些话语说给其他的生命听，人家肯定会认为我是相当可怕的家伙——可是、你也是这么认为，你却没有逃跑甚至能够接受。
啊，不仅仅是接受，还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这样还蛮有趣的——
也就是说，你确实变成了独属于我的人偶了，暂时——当然，之后随着知识、信息的不断累积，也许你不甘心继续做我的寄生者，我们的契约就到那时候为止，我也不会束缚你。”
“……”
能够轻易说出这么可怕的话语的家伙真的可信么？
她并不认为是可以相信的。
只是能够读取自己的感知、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
一味愚昧地相信、也许还会在控制之外，掉入其他的陷阱。
“我已经把这么纯粹的自我展示给你看了，你算是握住了我的把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相比之下，应该害怕的不是我才是么？
万一你某一瞬间厌倦了我，在我解除契约之前，你把我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或许就没有这边的主动权了，就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就被你消灭掉了。”
“那是不可能的。”
她立刻开口道——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我想，在我开口之前，你就已经把我消灭掉，再寻找另外一个新的我了——把记忆灌输给下一个灵魂的转生，只要把这段记忆删除掉，就能制造一个新的听话的寄生者。
就算我真的说了，你也没有把我消灭掉，在现在这种境况下，已经不会有谁相信我会背叛你了——他们现在就已经把我视作是你的走狗了，只要再进一步效忠、哪怕是一天的时间，恐怕我的话都会变得更加没有说服力——
现在的我把这些话说出去，您也没有惩罚我——就单单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谁信任我，只是会说我相当无耻呢。
刚刚被复活、又心怀不甘诋毁您——表面效忠、其实还在寻求着机会背刺您，您已经不再保护我了，我也没办法赢过众驱灵者的围攻。
这个世界中可并不全都是您的反对者——不如说对您忠诚、对您畏惧的更多，掌握了您的把柄，也还是不信的盲信徒更多。
您在这种时候原谅了我，我只会被您利用得更彻底吧。”
“呵。”
首领发出了一声极为轻微的笑声。
仅仅只是短促的笑声，就是对于她的话语的认可了。
“看起来，您是承认了？”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如果你没有猜到这种地步，我也会老老实实告诉你的。可是、既然你靠着自己知晓了这么多，也就意味着我果然没有选错寄生者，只要我再稍微培养一番，你应该真的能够作为我最好的人偶存在——”
“从之前您的话语我就很在意了——‘最好’，也就是，我果然不是唯一的一个么？并且，我在死亡的时候，能够看清您的五官、也只能看清您的五官，难道我已经不是第一个——保留着最初竞技场记忆的人偶，其中也有背叛了您的，被您处理掉了么？”
“是……怎样的呢。”首领故意停顿了一下、摆出了一张即使隔着纱帘，也能看出情绪的——相当阴险的笑容。
语气也很微妙。
简直就像是在承认她的说法——
就算是这种猜测也被肯定，她竟然也没有感觉到意外——
依然还是“果然是这样”的想法。
自己到底能够对眼前的首领，纵容到什么地步呢。
被其玩弄到什么程度，精神才会崩溃呢——还是说，只要是这个存在对于自己的控制，无论是什么程度，作为寄生者的自己都能接受？
她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她没来由认为即使不开口，如果对方想要回答，也就是一秒钟就能给出正确答案——像是直接看着她的大脑。
若对方不想回答，即使自己提问了，首领也会顾左右言它。
“你不追问么？不想知道你自己会对我纵容到什么地步，我能控制你到什么地步么？也许继续追随我，会一点自我都不剩哦。你难道就不害怕那个时刻么？”
“恕我直言，我本来就不知道‘自我’是什么。甚至在看到您的五官的时候，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就连那份感觉，都是借来的，所以、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无意中诞生、并且以这种姿态存在着。
就算您告诉我不是偶然，我也会把这些视作偶然，坚持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原本就不存在的内心。”
“嗯，就算是这一点，果然也很让我满意呢。”首领耸耸肩：“安心啦，至少现在——你还是第一个、第一个转生体而已。当然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你还能继续维持这份安宁的姿态，也许某一刻我认为你是个危险的家伙，确实会舍弃你，换一个新的棋子。
可是，那个时候也未必还要选择你的转生——毕竟记忆有保留下来的可能性，哪怕是读取记录，不会产生共鸣，风险也太大了。你也知道的吧，偶尔会有某些转世，和之前的灵魂共鸣很强，那不是靠着驱灵者的力量能控制的。
我确实不止你一个人偶，然而——如果要是追究起来的话，这么让我满意的人偶，你是唯一的一个，只要不犯大错误，我不会舍弃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