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爹都没有饮酒的习惯,但我爹今天不知怎得,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打啤酒,说是债还完了,想要庆祝一下,便招呼我上天面一叙。我俩坐着躺椅,喝着没冰过的啤酒,有一茬没一茬得聊着,我甚至觉着在星空找一闪而逝的流星都比我俩聊的话题有意思。
说着说着便说到我那信封,我说信封我随时带在身上,明天就还回去,他却是说不用还了,不管是卖了还是丢了,随我开心。
“我这半月天天去人家店门等着,合着我白等了是吧?”
他却是笑着举了举手上的啤酒,自己一饮而尽了,打了个长嗝,也不知是醉还是没醉,反正我是闻着酒嗝都要醉了。
“亦格,如果说用你的命换你母亲的命,你愿意么?”
“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
“你觉得我愿意么?”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
“我也是打个比方。”
“我觉得你应该愿意。”
“那我就愿意吧。”
“愿意就好。”天面的灯没开,我借着微弱的点点星光,勉强看到他脸上带着笑意,两人碰了一杯,又一饮而尽。
没酒量的爷俩这么猛喝,指定是要往喝断片了去的。事实就是,我们在天面睡了一晚,吐了一地,身上还多了几十个包,那酒却还剩着小半打。
我摇了我这便宜老爹好一会儿,他却不见醒来,确认过他还有鼻息,我便自个儿下楼倒几杯水解渴,再回天面看着满地狼藉,心想这就是晚醒的人该承担的后果啊,想罢,我留了个水壶,便出门办正事去。
这天啊就是喜欢捉弄人,想见的时候见不着,不想见的时候就碰上,我这绳索都带过来了,却用不上了。
我如往常一般坐到梅兰竹身侧,也不在乎是不是有昨晚残留的酒味,她正要叫人上一杯咖啡,也被我拦下了:“一杯清水就可以了。”
她朝那矮个子店员点了点头,接着便问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爹不承你的人情,叫我把东西还你。”我将信封放回桌上。
梅兰竹沉默着,手中的书本翻了一页,矮个子将一杯清水放到了桌上,她才开口问:“感觉怎么样?”
“你是说得而复失的感觉么?没什么好感觉的,世间一切与我不过外物,无何不能舍。”
“那就好。”
“好在哪?”
“一切都好。”她合上书本,双眸看向了我,我第一次对上了她的眼睛,只觉得她的眼神富有力量,让我一时低下了头。
“可是看过那本书了?”
我猛地抬起低下的头,再一次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深不可测,又是觉得胸中恼怒:“你这些天一直都在店里,是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又问道:“你觉得安戈拉信仰的是神明,还是他自己?”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答道:“我又不是安戈拉,我怎么知道?”
她突然将书本放到我头顶,说道:“你是个好人。”
直到出了店门,我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