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下了场雨，把痕迹都洗了去，天也冷了许多。
我问郑曼秋是不是真的相信有天堂，她说她信，因为信了心里踏实，世上有那么多强悍的魔法师，如果自己不幸被某一个所杀，想到有个能审判杀人者的地方，死的时候也会多一些心理安慰。
“那你杀过人嘛？”
“杀过。”
“那你跟我都上不了天堂。”
“所以要多做点善事，争取在地府减刑，少受点罪。”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把舌头咬了，想必她自己也不信。
脚镣交上去两天后，郑曼秋被传唤到市里问话，只是这次她没带上我，而是给了我二百块钱，放了我一天假，我便去了那间杂货店看望一下故人。
平日放假我都是待宿舍学习控制魔力输出，这还是我作工之后第一次在假日出门，在杂货店难免有些拘谨，没了工作前的潇洒，犹豫了许久才推门而入。
店里只有陆总在，他嘴里叼着根牙签，有点鄙夷地看着我：“我看你在门口转好久了，有事说事，没事别耽误我生意。”
我道了声歉，在店里挑了瓶一百八十八的白酒，陆总的脸色这才变得殷勤起来，见此，我才问道：“陆总，那小姑娘是走了嘛？”
“哎！陆总不敢当，我名叫思机，你就叫我机哥吧。那小姑娘啊昨天晚上才跟人走了。前天她叫我收她为徒，还要留在店里打杂，但我说了我不会魔法，她立马就变了脸，但我再一说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一个一流的魔法师，她又变了一张脸，只能说这小娃心术不正，两面三刀哇！你要慎重交往。”
“她是跟您熟人走了嘛？”
“是啊！不过没事，她们组织还算正规，就是跟官家不对付而已。”
我还头一次听说跟官家不对付的组织还能是正规组织，心里顿时有些好奇：“那组织叫什么名字？”
“是叫称星木来着，你想跳槽嘛？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噢。”
“不用了，谢谢。”
我别过陆思机，琢磨着称星木的含义，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带了瓶酒回宿舍。
郑曼秋平日也喝酒，酒量不小，我从没见她喝醉过，她每次都是顺了应酬桌上剩下的半瓶好酒回家，自己关进房间，过一两个小时就拿着空瓶子出来，脸都不带红的，但酒气还是能闻见个一二分。我问她这么喝不怕把自己喝死，她却是说酒是粮**，越喝越年轻，但喝完酒却总是愁着个脸，也不知道喝了酒之后到底开不开心。
今天她一回来看见茶几上摆的酒，便问我：“你买的？”
“是。”
“你喝嘛？你就买。”
“今天去了陆总那边，不买点东西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嘛。”
“那女孩儿怎么样了？”
“她走了，听说去了个叫秤星木的组织。”
“走了也好，大家都清净。”说着便坐到沙发上，把酒开了，倒了两杯，一杯推给了我，她自己那杯直接一口干了。
我见她这般豪放，我不喝就显得没礼貌，但我喝啤的都能喝吐，这白的喝了两口便上了头，面上像是烤了火，便告罪道：“我不行了，喝不动。”
她嗤笑一声，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又是一口闷。
我这看的都心惊胆战，便是劝道：“你慢点，喝猛酒伤身。”
她倒也听劝，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说：“市里因为女孩儿的事儿，说凡是没有亲人健在的外编人员都属于不可控制人员，必须戴上麻痹项圈，你也在名单上，估计再过一个月条规落实，你就得戴个狗环了。”
“戴就戴吧，总比无害化处理了好，我还想亲眼见证你的梦想实现呢。”
“你这样就满足嘛？”
“我觉得挺好。”
她听完便不再说话，一个劲得喝着闷酒，这是我第一次见着她把自己喝吐了。
转眼天就入了冬，不过南方也没有冬天这么一说，虽然比平时冷，但能冻死人的也就那么一两天。
市里预要实行的条规被八分协会叫停了，因此我也不用带上项圈。郑曼秋听了这个消息也是高兴了好久，但这次我可不敢再买酒给她喝了，买了两罐菠萝啤意思一下，还苦口婆心得劝她得戒酒。她说她其实也不喜欢喝酒，只是自从脑子装了芯片之后，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都说芯片可以消除烦恼，但也遏制了她某些重要的记忆，她总是不想去想，但越不想就越想，思绪一起再难落，那不如就借酒消愁。
“我这个名字是假的，但我也不记得我的真名了。我记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也是想不起来了，就好像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突然改了道，便只剩下退休养老这一个梦想了。”
“那就找呗，你跟我一个小学，找些个校友问问名字应该不难才对。”
但的确很难。我从小就是被排挤的命，那些来自孩童的纯粹的恶意让我喘不过气，那里还有心思去记住那些名字，我估计也没有人记得我，因为人的童年都是美好的，没有人会记住自己的黑历史。至于郑曼秋那就更不用说了，她连把她书包丢出教室的老师名字都记不住，何况是那些无动于衷的同学呢。
“你说我俩是不是有点可悲啊。”
“你好歹上了大学，我小学都没读完，还是我比较可悲。”
“上了学也不见得好，看我现在连三流魔法师都算不上。”
“那还是你比较惨。”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挣钱呗。”
便是来了特异办公室，又接了个A级任务，办公室的接线员都问最近怎么变性了，突然这么勤奋。
郑曼秋则是随意回道：“我最近打算包养个男模。”
于是岗城特异组有了郑曼秋包养十个男模的谣传。组里的小队见着郑曼秋，都得恭敬地称呼一声男模姐，她倒也满不在乎，只一味的接着任务，本来该有的月休四天，变成了全月无休，我便是悔不当初，就不该劝她戒酒，便抱怨道：“咱们这么卷，死后肯定上不了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