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则妖司一般是不收妖怪当差遣的吧？况且......”
“在妖里，你也还是个小姑娘吧？我倒是没少见过几十上百岁了还一副童颜的妖怪，但你这胆量和心智，恐怕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吧？女扮男装、谎报年龄，勇气可嘉。不知道有勇是否有谋。那你猜猜，我会多久之后把你送到典妖狱？”
倚在木门枢上的徐归岚从头上的蓁蓁草茎中摘下一片深绿革叶，对着日光漫不经心地说道。甚至没有正眼瞧芮小雅一眼。
但这些话可太有份量了。
芮小雅神经立刻紧绷起来，遥想当年论文答辩等待导师评判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说实话，这已经不是丢个工作没得俸禄拿这么简单了。
典妖狱，那现在正被芮小雅当做警告别人不许进入自己房子的大红条幅背后的妖城司工作概述里面写的明明白白：关押一切极端违反人妖两界规则的妖，择日问斩。
其实芮小雅并不知道以现在这个样子混入则妖司是不是“极端违反规则”，但面前少年轻佻的语气和之前自己看到他在城内的府上工作时的专注，以及自己被看穿的慌张让她已经没有能力判断对方话的真假了。
钱没了，工作丢了，这已经是天大的丧事了，现在连自己小命都不保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啊？自己承认了？”
这话什么意思？
芮小雅抬起顿在地上的头，徐归岚看来的目光里充满着不解与惊讶。
“什么？”
“你甚至不会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只狐妖的吗？万一我跟错了，我面前的只是个想要在这个小破庙歇一会的山间野狐妖，或者芮小雅被我吓跑了但是没有回自己家......诶......”
徐归岚把门推开一点，让光得以照进屋子，头往里面瞧了一下。
“那个是裹胸布和你上午穿的衣服吧？刚才我可没有进屋子里面看哦。”
“你......在套我？”
忽然间芮小雅才发觉，自己太在意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暴露了，以至于她都没有想过对方是不是在诓自己。
“我可没有，我什么也没干，你自己招的。”
“你明明是在套我！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竹骨扇子，徐归岚啪地一声将其展开，装模作样地扇了一下，又收了起来，往手掌上一敲。
“哈哈，我还真的早就知道了。要我说，你的装扮太拙劣了吧？要说脸嫩一点阴柔一点还算可以，哪有男孩在头上不扎个圆发髻反而拿根长木条当簪子啊？而且狐耳也差点露出来了。要不是我给你施了点障眼法，别说是我，就是那帮草市的商人都能看出来你不是人。”
“你骂谁不是人呢！”
“难道你是人吗？”
扇子头指向了芮小雅头上两只大而茸茸的狐耳。确实，芮小雅现在连男人都不是，遑论人了。
徐归岚挑动一下屋子上挂的大红条幅，转头又往屋子里走去。
“字倒还是不错。”
“那你为什么不当时就把我送到典妖狱去？”
“有什么必要吗？我很喜欢你这种有趣的，关键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小美人坯子。我一直在想，一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加上幻术去青楼赚的盆满钵满的小狐娘，干嘛冒着被查出来的风险科考，还应了调剂进则妖司呢？既然进了则妖司，为何我不收为小家仆呢？看起来只要给点钱什么都能干的样子......”
谁想来这里啊？我好歹算个文化人，怎么能去卖屁股？我明明可以靠知识取胜的，还不是那该死的什么世界都有的调剂！
但是面对这个家伙，芮小雅不会这么说。
“哼！我有志向还不行吗？”
“嗯，这答案蛮符合你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妖的，我就喜欢这一点。”
少年撂下芮小雅，径直向刚刚看的地方走去。留下芮小雅速速跟进去。
然后她就听到了对方传来的笑声，甚至还有一句很不得体的话。
“你这裹胸布有点脏啊？要不送给我吧，我给你弄条新的，天天帮你缠？”
一股包含着无名委屈的怒火冲上心头，芮小雅恨不得一拳把这个臭男人打飞。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然而却被徐归岚一只手指点在额间，定住了。
是定身咒？会法术？他不是从八品......吗？
“现在才关注我了？之前我说给你俸禄分你赏银的时候怎么连一句谢谢都不说？现在揭你短了到学会冲到我面前了？你这股劲用在杀哪只黄狗妖上不是更好吗？好家伙，三两下就把你吓跑了。你知不知道我把那家伙捆起来送到无锋城玄犴牢的时候被多少人嘲笑啊？笑我徐归岚旁边的人竟然是个无能胆小的小屁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芮小雅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明明是你吓我在先我才跑的嘛！怎么只能全部怪我？
黑袖里伸出的手夹着一张黄符纸，在芮小雅定住的双眼前晃了晃，然后指间轻捏，一道火光烧了起来。
“看来你确实不懂，伏诛的诛不是诛杀，是惩罚的意思。况且你看任务了吗？那只犬妖所谓的祸乱就是偷吃了几家的生猪肉，抢了一点木炭块罢了，有必要杀？况且我现在是从八品，怎么可能接到值得杀的妖的捉拿令？”
“那你为什么要我当街斩了那只黄狗妖？”
“蛤？”
徐归岚嘴角轻撩，拍了一下沾上些许灰尘的金丝带，貌似有点嫌恶地啧了一声，转头又恢复轻佻的面容。
但就在一瞬间，芮小雅看见了徐归岚眼里蓦地闪出锐利而坚定的光。
“那是因为，我徐归岚是要坐上正一品大官的人。而我的差遣，不能是个胆小且无能的鼠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