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个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了。”
徐归岚推开棕褐木门，一股幽幽的兰花香忽地飘进鼻子。桌台上的小瓷坛里正点着一抹暗赭色的香，隐隐能看到那一柱冉冉升起的细薄灰白烟雾。徐归岚见芮小雅的目光已被那一柱净香勾了去，便转身将门合上，说：
“烟兰香，说也有趣，这么有格调的东西竟然是无锋城东市的沉香阁里面捣鼓出来的，而不是那帮高雅的文士。”
“民间产的吗？”
“是啊，只不过卖的有点贵，那帮商人也不是很喜欢这种淡香，确实也只有文人雅士消受得起了。”
原来则妖司的衙役也会用上这些风雅的东西啊，一开始看到则妖司这个名字时还以为都是些小捕快，撑死也就是一些侠客呢。芮小雅想着，顺着墨兰香的位置看去，桌台上竟还挂着一幅字画，落款字押样样齐全，汝瓷小坛旁边两指处安置着笔墨纸砚。竖挂在毛笔架上的毛笔排列地整整齐齐，像是院子里的兵器架上面兵器一样。桌台边上隔着一米放着一台茶几，几案摆放着黄釉边的哥窑茶具，正对着自己的茶杯里面浮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这不正是自己最爱喝的茉莉花茶嘛！
而且我端了那么久的枪，还没喝多少水呢！这下子喉咙都干了，那还不赶紧润润嗓子呀。
芮小雅两步拾掇起一杯花茶，也不顾什么仪态，挽着胳膊一杯就灌了下去。忽然想起旁边似乎还有个人来着，于是便捉起茶几另一边的茶杯，果然也是半满的花茶，转手便托到了徐归岚面前。见他皱着眉头望向窗外对自己没什么反应，只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上～司～大～人，要来一杯吗？”
这小狐狸不是很友善嘛。
“嗯，谢谢。我都忘记给你指茶了，还得你来给我送一杯。”
徐归岚接过茶杯，袖子护着轻吹了两口，发觉茶早已凉透，才仰头饮了下去。
“不错，这么快就懂得关心我这个职事了，有个小差遣还真挺有点意思的。”
芮小雅白了这个家伙一眼，转头又开始打量着这个新房间了。
宽大的床看起来像是用两三整块大木头刻雕拼成的，芮小雅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做工精良的木床。上面铺盖着白色的丝绸床单和一榻棉被。床边雕花的衣橱和床头柜看起来都是油亮的红木打造成的，和那些文人画里的一样。
甚至连窗帘都是丝绸的，还有绘有花鸟画的屏风……这完全是自己梦中的房间啊！则妖司财力这么深厚？不对啊！那间清寒山的小破庙怎么那么寒酸啊？！还是说徐归岚的官大？官大一级这么厉害？那则妖司一品得有多厉害啊？不得是一套四五顷的小皇宫啊？
要是真这样的话，芮小雅现在也开始向往徐归岚那个正一品大官的梦想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好厉害！不过，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芮小雅注意到，之前递茶的时候徐归岚就一直看着窗外，这会却又回头问起自己的感受来了，还看着门的方向。
徐归岚脸上短暂得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随即收了起来。抱着胳膊踱到了棕褐色木门前，轻轻打开。
迎面走进来一个身着深紫襕袍，带着网巾扎着束发，看着约莫三十二三的男子。那男子袖手一甩，捋起胡子周视了一把房间，眼神掠过徐归岚背后的芮小雅时停滞了一瞬，终将目光落在徐归岚身上，大笑起来。
“徐司啊！好久不见啊。远道我就听闻你这万年孤身的独行侠收了一位差遣，本以为是一时突然看顺眼了心血来潮，没想到连房间都准备好了呀！”
徐归岚拱手做了个揖，微笑着和着对方，说：“是啊，多谢祁参政相助。祁参政驾临蔽舍，实在是不胜惶恐。敢问祁参政这次离京来访，是有何吩咐？”
“这个慢慢道来。”
男子回了一句，随后瞥了一眼一旁的芮小雅，似乎不太满意她没给自己问好。芮小雅忙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叉手做礼。
“见过参政大人！晚辈部属则妖司，请大人许晚辈平身相见。”
男子听罢，又看了一眼徐归岚，后者脸上仍挂着微淡的笑意，甚至还有些赞许。见此情状，男子放出爽朗的笑声，一只手拍了拍徐归岚的肩膀，笑道：
“徐司，不愧是你的差遣啊！这小伙子还真有几分你的意思。起来吧，咱们云朝哪还需要跪拜啊？不过小伙子，你刚进则妖司，我还是得提醒你两句，这天下乱世，即便是则妖司的人，还是得懂点礼数的。叉手只为平辈相见，不过念你少年意气可嘉，我许你平身相见。徐司，借你这小差遣的桌子，我们坐下聊吧。”
芮小雅脸上一滴汗珠流下，松了一口气，刚才确实有些鲁莽，但还好自己赌的不错。她并非不了解则妖司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里面不少扯淡的，但这把她愿意赌一下。
这个人刚进来就看见那紫色朝服，官品肯定不低。参政，参知政事，这家伙是副国级大宰相啊！
徐归岚的朋友，这么厉害的吗？
而且这个男子刚刚称呼自己小伙子，少年，说明徐归岚给自己的扮装束确实有点用嘛，起码人前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徐归岚挥挥手，芮小雅机灵地小两步提来茶壶，给两位及自己斟上了茶。
“祁参政眼力确实敏锐，这位就是在下新来的小差遣，芮小雅。小雅，这位便是当朝两大顶梁柱之一的正二品宰相，祁定安大人。”
“徐司过奖了，你我之间就别用那么多敬语了，见面寒暄寒暄差不多得了。不过你这小差遣，生相可真不错啊！五官端正，男身女相，刚刚那一番话，更是阴柔里透着阳刚，可不正是观音之貌嘛！再说这白发金瞳，莫不也是个皇族后裔？”
“祁参政过奖了，晚辈只是一届凡夫，并非皇族后裔。”
捏麻，怎么胡说呢，我芮小雅要是皇族后裔，这一年能沦落到这个下场？
起码现在也左拥右抱吧。
“小雅，徐司可是不会收凡夫俗子为差遣的啊。话说，这茶不错，花香四溢，清甜可口。”
祁定安细细啜了一口茉莉花茶，笑呵呵的望过芮小雅。芮小雅却只能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了。淦，为什么这个人也不呼自己大姓啊？
“祁参政实属看得起在下了。发色瞳色或是恰好相撞吧。说到皇族，圣上近来如何？身体可有恙了？”
徐归岚也喝了口茶，顺势问道。
“圣上近来身体安康的很呢，特地自己处理起政务来了。鉴于我近日劳苦，又特地许我两个礼拜事假，让我来无锋城打点一点东西。这事嘛多而不烦，我寻思半天应该差不多就能搞好。估计这假是放不满喽。”
“是何事呢？”
“这第一件便是关于你和这位小差遣的事了。”
祁定安故意作出一副神秘的神情，微微起身把身子俯了过来，摆出一副不能让他人偷听到的样子。
“可以让你们在则妖司里快速升官哦～”
“什么？！”芮小雅听得快速升官一词，立马起了兴致。而徐归岚则没那么着急，又呷了一口茶，放稳之后才缓缓开口。
“嗯？真有这等好事吗，祁参政？”
“喂，你看你的这位小差遣都比你积极呢。你这家伙居然还不信我，我消息多灵通你不知道吗？你说是吧，小雅？”
祁定安说道，望向一旁的芮小雅。却见对方似乎触发关键词了般缩了回去，眼里有些不满。祁定安一时没摸透什么情况，也只好又看回徐归岚。
“东孟之会，你可晓得？这可是则妖司的新人选拔大会，上一次这么好的升迁机会你知道在多久以前吗？四百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