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在阳光下的虫子,害怕刺眼的阳光,却又想去寻求那一点温暖的慰藉。
它的皮肤太过于脆弱,渐渐的,它的意志开始动摇,是痛苦与安宁的矛盾心理,本能使它的身体猛烈的蠕动,最终又重新钻回了阴暗潮湿的石板之下。
当然,这只不过是虫子逃避懦弱无能的借口罢了。
……
相对于之前的长途跋涉,与归程相比,似乎是终于有了结束的方向,路途也便不觉的远,心情也就不那么觉得沉闷了。
‘城主为什么会找我呢?’蒲谷对此感到很不解,像是在前行的道路上突然塌陷出一个洞一样,不明所以,无所适从。
从那茫茫的废墟向前方望去,断壁残骸的尽头,有着一点一点的黑色斑块,那便是一排排的太阳能板,这也就代表着他们快到地面临时据点了。
从远处望去,那来时的路是如此的渺小,只身在这灰烬般的世界上,只是那万千大地之中的尘埃,拂晓的将至,黎明的生机,余晖的尽头,世界仍然如此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蒲谷也没怎么注意时间,只是觉得食物越来越少,就连太阳也移动了很多处位置,从身前到身后,最后只剩下了一点红晕的光,天空就像是傍晚一样,但没过多久,又经过一个来回,太阳又从后面偏左落下,从前方偏右的方向升了起来。
这是蒲谷上来时经过的地铁站出口,也是尔卡纳唯一的入口。
从明亮的炎阳之下走向阴暗昏沉的黑色隧道,从黑色大门进入电梯口,下落的过程中,钢索在刮蹭着,发出沙哑的沙沙声。
在这狭窄的电梯内,所有人都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没有开启全队的麦克风和接收器而听不到声音。
门开了,前方是绵长的,此起彼伏的小道,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又或是一条纤长悠悠的大型绸带,向远处延伸。像是像蛇一样的此起彼伏的蠕动,凹凸不平。
“城主大人为什么要找你啊,小蒲谷。”路德维打开和蒲谷的单线对话通道。从蒲谷的隔热服内的小型扬声器听到了他那好似发出疑问的声音。
“不知道,我也很懵……”蒲谷也感到很费解,他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在隔热服内面,似一个懵懂的孩子一般。
‘算了算了,不要想太多了。’他心想着。
来到了他们起初去往地面的那扇门旁,但是这次是相反的方向,因为他们不是去往地面,而是回到地下。
在这门后,部栗感受到了一条长长的希引在门后徘徊,像是有意识一样。
蒲谷感受的到它,哪怕自己没有打开希引观测器,他的眼睛却依旧能够看到希洛的流动。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拖起,像一阵风一样,不过有点燥热的感觉,这便是之前那不太对劲的希引,像是要将他带到天上,他漂浮着。而莫渗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反倒是其他人感到很诧异而已。
希引将他带到了那中心区最上面的那扇门,门下面没有台阶,不知道人是怎样上去的,但是蒲谷现在知道了,应该是通过这个希引的牵动来通行的。
那是一扇老旧的铁门,随着蒲谷的到来而应声打开。门后是一个简单朴素的房间,与正常的居民房并无二样,不同的是在这正中央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右手握着一本打开着的旧世界书籍,眼神严肃。
“你来了。”合上书,上下打量着蒲谷。
“你好,我叫德尔勒,你应该知道我,我就是尔卡纳的管理者,你也可以叫我城主。”
“那…城主大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可是妥妥的大良民啊。”蒲谷露出了阿谀奉承的笑脸。
“你,能看见吗?”德尔勒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默默的转向身去,似乎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回答。
“能看见什么?光?还是萝…”他一瞬间脱口而出了这样一个回答,先不说对不对,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回事。
“希引,也叫热之形。”
“孕育于余烬,诞生着毁灭。”说出的话像念经一样。
“我能看见哦,你周围的希引的流动很复杂,不像是自然流动的。”德尔勒转头看向蒲谷,年长的面孔此时看上去有点阴森感觉,可能是光线太暗了的原因。
“好吧我承认,我能看见,要死要活我随你吧,反正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的。”蒲谷举起手来,像是一个犯罪分子悔过自新自首一样。
“但是为什么会看见呢?”蒲谷不解的回答。
“太阳。”德尔勒回答,没有半点的犹豫。“根据直观的解释,它确实在不断的接近着希洛。”
“所带来的不仅是炎热的阳光,太阳它就好比是一个巨大的核反应堆,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裂变和聚变,在传播光线的同时,也在传播着辐射。”
“起初这个辐射放射性的量是非常少的,但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范围也越来越大,程度也会越来越深。”
“放射性会导致人类的基因方面的改变,严重的甚至会影响正常的生殖系统的失调。但是其也可以加速着部分人类的基因的进步,即加速其进化过程。”
“这便是对此最具有理论依据的解释。”他把手中的书用希引轻轻抬起,缓缓的放置在了桌子上。这一现象在常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书在空中缓缓飘向桌子一样,而蒲谷却把希引的运动看得一清二楚。
“你没有用引器吗?”他疑惑。
“没有,如果真要说的话,我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引器,能够直观的观察并操控希引。人类在不断的适应着希引无处不在的环境,将自己代入进去,改变周围的部分温度变化,从而达到这一目的。”
“无论怎么改变温度变化,都需要希引与身体的接触,温度的导向是互通的,所以在改变的同时体表温度也会升高,过度的操控最终也会导致精神的严重损耗,身体的严重负荷。”他说着,端起了桌上的一杯冷水,眼睛盯着杯中的水,在杯子的周围弥漫着橙色的希引,半分钟都没到,杯子内的水就开始不断的沸腾。
“存在并不特殊,只是生命对希望的无比向往,亦如荒漠中渺小的枯木,或是悬崖峭壁上的不知名的野草。”德尔勒说出了一串意味深长的话,面对着身后那被尘土所侵染的灰色塑钢墙壁,墙上有着被粗略打扫的痕迹。
蒲谷只是觉得连城主的房间都这么破旧,可想而知尔卡纳的状况,即使衣食无忧,但地底终究是地底,漫无目的,不见天日,双眼被蒙上了一块黑布一样,又好似井底之蛙。
正因为如此,他所憧憬的地表的工作就越来越令他感到自豪,但或许也就仅仅只有他而已罢了。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妄,愚昧无知般的原罪。
是躲避在石板下的虫子,有着非地狱的感受,却忍受着深渊般的孤寂。
但他们没有错。
是谁?人们拱手不让,在地下纷纷指向那处于外界的天空高高挂起的太阳。
太阳不能定罪,但人可以。
“还是来了。”德尔勒面无表情的张望着,转过身来瞥向了无所适从的蒲谷。
“蒲谷,我现在要以城主的最高权限。”
“请你离开尔卡纳!”
“是!”他恍惚中应声回答。
“啊?等等,离开尔卡纳?!这什么意思啊?”突然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看向城主。
蛛丝纤细而绵长,脆弱而渺小。而罪人不只一个,救赎的希望在人群中仍然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