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会想要吃饭,困了就会想睡觉,这样的想法是人类的天性,而不想干活不想去处理纷复杂乱的人际关系应当也可以归结到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茹毛饮血的祖先正是抱着这样的心境才得以从同无比险恶的自然的斗争中脱颖而出,创造了对于地质历史时期来说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里从东非的裂谷迈向天空中巨大银色星体的惊人伟业,可是包裹在氟利昂里的现代人要是想如此行事,大约就只剩下爬到阿尔卑斯山顶当隐士这一条路了。强迫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在生命史上绝大多数时间节点都会是自寻死路,而在我们的时代,这一点被称作美德。
太可悲了一点,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的话,那么安排了这一切的神奇在我看来不仅不应该受到供奉,反而应该丢到太平洋里喂水母。
抱着这样消极的想法,我打开班级储物室的门,不过陷入悲伤情绪的好像不止我一个,比如说我身后的那位以一种整个垮掉的堕怠姿势扑倒在显得有些凌乱的课桌上的少女。
不过比起我显得有些孩子气的悲天悯人,看上去好像在和什么置气,又好像陷入深深的绝望中的她面前的危机应该来自某些更现实的方面。
于是穿过桌椅间斑驳的光影,少年向她走去,而此时的她只是稍稍偏了偏头,神情冷漠的就好像面前站的是自己刚打捞上岸的巨大马林鱼骨架一般。
然后少年看着摊开在桌面上,显得皱巴巴的试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毫无顾忌的打开了眼前潜在的潘朵拉盒子。
“这题应该选b”
“我知道……反正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对答案的必要……”
少女的声音低沉的可怕,不知道是因为发声器官贴在桌面上的缘故,还是因为咬牙切齿。
“如果你什么都明白的话,”少年顺势将双手支撑在她的课桌上企图使自己看上去更有威严一些,“那么你应该立马振作起来,然后出去。”
“凭什么?”
“因为我要开始进行清扫作业了。”男生简短的予以回应,而少女只是瞪了对方一眼。
“勤劳蚂蚁苦恼的事情,成天放声高歌的蝈蝈先生又怎么会明白呢?”她重又闭上眼,喃喃的说道。
“好过分,我又不是什么什么正事都不做,而且我五音不全,冬季也会因为怕冷加上许多衣服,绝对绝对不会冻死的,你就放心好了”
“用那么骄傲的的语气说出 五音不全 是什么意思啊,你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多光荣的事情吧,真是有够好笑!”
“好好好,二位稍稍冷静一下”眼见事态急剧恶化的我做出发言“还有走廊和教室头两组都拖过了,你们自己现在踩的地自己想办法解决。”
摆着手的我作势要扬长而去,而友人的声音叫住了我。
大概是想说什么道谢的话语吧,我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只是大叔似的用手摸了摸下巴,抢先道:
“本来我人性格就比较好啊,还有就是,也许我不像其他人那样对现充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吧,在看到养眼的画面后,第一反应反而是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乘着教室了被大家当作笨蛋情侣而浑然不自知的二人组手足无措的辩白着双方的关系时,我嘴角挂着笑踏出教室,然后在转角处,狠狠的撞上了意料之外的偷窥者。
─────
“麻烦一下,大排面,多放芝麻,谢啦!”
萨豪爽的对着门帘里的后厨喊道,因为还没到饭点,狭小的店面只是稀稀落落的坐着人,显得有些空闲,然后没什么要紧事干的老板娘热络的上前同萨搭话。
萨不会是这儿的熟客吧,我有些诧异,虽然即使这点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困扰,况且这地还是我要求来的,不过潜意识中还是会感到不爽,就像是踏入别人标记过的领地一般,有种被人算计的不适感。
才不是因为明明我也是常客可是每次不论服务生还是店老板夫妇看我都像是第一次来到—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呢!
就在我有些悲愤的一边等着面,一边暗暗的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来这家不识货的破店时,萨同学也结束了和老板娘的攀谈,重又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太不好意思了,真的是。”
很符合礼仪的道歉,不过如果真心感到给对方带来不便的话应该不会做出拜托然后大家就能心平气和的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从这种观点来看总觉得这种说法很狡猾。
不过仔细想一下也许抱有这种心态的我才是问题最大的人,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乐天派的萨显然没有察觉同行者复杂的心境,而是很有她风格的一手拿着冰水,够不着地面的双腿则是在一旁无忧无虑的荡来荡去,看上去好像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两个人关系真好呀,”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突然心中油然而生产生出一种犹如老父亲看女儿般的欣慰感,要是搁在以前,这家伙绝对会顶着一张傻笑的脸毫无顾忌的冲进教室逮人出去搬书的,现在居然学会察言观色的埋伏在门口刀我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大有长进,在成长呢!于是现在,干完活的两个人决定顺路出来下馆子。
“所以作为友人的我们才会更着急啊!”
“所以说那两个人不是在交往吗?”
收回前言,我无奈的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意识到在背后讨论别人不是太友好的我有些生硬的挑了个预估对面会欣然接下的话题,而一向对自己足球社团经理身份感到有些过度自豪的萨则是罕见的半天没有接话。
关于这点我有必要做出一点补充说明,萨很喜欢现在她做的事情,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在整个社团运作中的作用大约仅限于吉祥物。我听说的传闻是社团里存在运动会社的传统艺能派系倾轧,而之所以没有让更加有威望的两个派系的领袖的学姐掌权而是选刚刚加入社团的一年级新生小萨估计也是做了这方面的考量,之前因故去足球社团出公差的时候更是直接目睹了两派线列步兵似的劲爆对线现场,而那时正好是萨从毕业了的德高望重的前经理手中接过大权,面对一点都不给新人面子的众人,新上任的经理只是眨着眼睛,困惑着看着大家,那表情好像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想和大家交朋友。
那天的后续我并不清楚,反正办完事我就退场了,毕竟插入女生群体的斗争也许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不过据说双方都被萨的情绪感染,最后冲突也没发生起来,好像还约定以后不在经理面前起正面冲突。
对此我的另一位友人这样评价道:“看到像狗狗一样可爱的孩子而激发起保护欲的,原来不只有男生啊!”
不过尽管如此听说情况还是很艰难,因为两派的根本冲突几乎是不可化解的,一方我们管它叫本土派的成员大多是从小学一直在本学区就学,很多人的哥哥姐姐也曾就读于本高,期间经历了本校足球社团最光辉的一段历史,连着几个赛季都是市联赛炙手可热的强队,并且完成了不败赛季夺冠的伟业,甚至可以说她们中很多人加入这个社团,爱上这项运动的契机就是幼时为地区球队加油助威的经历,所以她们把重新证明近几个赛季以来战绩不佳的队伍依旧是豪门作为自己的使命,而另一派则完全没有这种责任感,高中才就读于本校的她们仅仅是出于爱好,抱着更加随意的态度加入,于是她们就在方方面面,包括比赛结果,训练强度上发生冲突,直至不可调和。
而现在令萨感到有些不安的是队内的头号得分手以及两名主力轮换因伤无法参加接下来好几场比赛,而潜在的失利可能恐怕又要引发令人头疼的大规模冲突。
也就是说萨目前正面临着大危机!
“不过没关系,明天下午我们是和保级队有一场比赛,如果你能来就更好了。”
“偶尔也想让你看一下我大显身手的样子嘛”
她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对着我伸出小拇指“那就一言为定!”
我苦笑着看着她,总感觉她有点像是在强颜欢笑,不过我假装没看见,这倒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冷漠,只是单纯的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插手的余地而已。
然后我也伸出小拇指,和她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然后就出问题了,出大问题。
也许我更早一点就应该想到,今天是周五,明天学校放假,所以那个人会在。
而之前没看见是因为没到饭点,多余的服务员去后厨帮忙处理食材了。
我干了坏事,天呐。
半年前不好的回忆涌现了出来。
─────
她娇小的身躯立于仍然显得有些昏暗的楼梯之上的仰视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我,卡其色的风衣下摆随着窗外的风轻轻飘动着。
颤抖的恳求显得那样的无助。
我很害怕,我很紧张,但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问题所以我鼓起全部的勇气站在这里。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这样的气息。
“对不起,虽然是会给别人带来很大困扰并且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什么我都愿意做!”
然后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中的咖啡罐递给了她,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对她说
然后我们就这样并排趴在窗台上,对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泛着青灰色的绿化景观吐着白气。
阳,运动会社的新晋成员,对旁人展现出一种过分小心气势微弱的感觉,而对她很熟悉的人也会给出谦逊过了头的评价,半年之前,曾经把我视作头号敌人。
首先我还是可以辩驳一下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要怪就怪萨对每个人平等的施予善意,可当时时的我并不了解这一点,当时,,,呃,就是常见的思春期三大错觉之一啦!明明因故才有一点交集的人为什么看让去友善的过了头,当时我狂妄的把这归咎于自己的人格魅力,认为自己在萨的心里是特别的。然后我也拙劣的做出回应。
萨没注意到,倒是她的学妹,当时还没有升上高中的阳直接中门对狙来了。
事情的解决是麻掉了的我在阳的面前亮明了自己白河豚的身份,然后承诺自己不会抢走她的前辈。
于是一切在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以结束。
─────
然后现在,服务生装束的阳站在我和萨面前,脸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今年刚升入高中的她终于加入了心心念念曾经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的学姐的社团。
而此刻我和萨的小拇指仍旧紧紧的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