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刺骨,阴沉的天空预示着风暴的临近。
飘荡在茫茫大海上的行船如同孤池一叶。
它任由狂风肆意割过,也不顾沧海的波涛涌动,逃也似的朝着远处水天相接之间的岸边拼命的驶着……
“美!太美了!”
船舱内,一个赤裸着上身,浑身水渍的壮硕男人如同抱着自己的亲生婴孩一般抱着一个一手之宽的黑色小木盒。
他神情异样,眼色迷离,仿佛中了邪似的。
他死死地抱着那个木盒,紧绷着身体坐在船舱一处阴暗的角落。
“船长,萨哈德船长?”
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询让男人全身的肌肉都为之一颤。
他便将那木盒抱得更紧了,只恨不能把它生生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紧张兮兮的抬起头,一位满身污泥的水手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这边。
是自己的下属,也是这艘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海盗船的船员。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男人躲避着水手的目光,抱着木盒背对了过去。
“打捞已经结束了,我们的船装不了太多,而且因为暴风雨就要来了,所以……”那水手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大副命令我们把剩下瓷器和宝物全部砸碎,我们照做了。”
“好,好,你干的很好,这么做是对的,除了我们,谁也不能得到这些。”
“我会给你们奖金的,现在,先走开,去别处呆着去,离我远远的,别来烦我!”
男人有些语无伦次的命令水手走开,他再次缩了缩身体,生怕被水手看到自己怀中的宝物。
水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走了。
现在,整个舱室已经只剩下男人自己了。
对,只剩我自己了!
可以看一眼了吧!
就看一眼!
男人神色慌张的左探右望了一会,确认这昏暗的船舱内已经没人之后才掏出了怀里的小木盒。
他肚子上的皮肤早已因为挤压而形成了一道笔直的印痕,但他对这点疼痛却完全不管不顾。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盒子中一张金黄色的绣着龙纹刺绣的丝绸紧紧的包裹着什么。
男人取出丝绸,将其一段一段的解开,露出了那被包裹之物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块古玉,玉身白净而通透,在昏暗的船舱内竟泛起了一道纯白色的微光,似有无穷的魔力在它的周身流转变化。
看到这古玉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幸福洋溢在了男人的心中,他轻轻的拿起那块古玉,把玩在手上。
“美,太美了。”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白玉,再难移开。
仿佛有一阵悠扬的琴声入耳,那是他今生从未听过的乐器,像极了传闻中东方国度常会使用的古琴。
那琴声如高山似流水。
无数美丽的景物如风一般在男人眼前飘过。
他好像进入了一张张如梦如幻的风景画里,驻足其中,久久不能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的面容竟然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那白玉所散发的光芒也愈来愈盛,最终竟把整个昏暗的舱室照的透亮。
它是我的。
它是我的!
她是我的!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男人的神色近乎疯狂,鼻孔扩张,呼吸急促,面颊抽搐,双唇颤动。
他的瞳仁之中似有火光跳跃,又时有流水窜过。
他的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叫喊着,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声嘶底里。
猛的,他瞪大了眼睛,急切的摸出刚刚被他扔到一边的龙纹丝绸重新盖住了白玉,一时间,白光暗淡下去,整个船舱再次陷入昏暗。
是我的。
所以……所以……
不能让别人看见!
决不能!
他迅速的将裹着白玉的丝绸重新装回了小木盒,并把它紧紧的关闭,再次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可他的神色却依然疯狂着,瞳孔之中各种各样的颜色与景物仍在不断交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的!”
男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全身的皮肉都随之跳动。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体上那有着典型的西大陆人特征的金黄毛发正逐渐褪去原有的颜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雪白色。
船外,风暴愈演愈烈,这艘疯狂的航船,也正疯狂的朝着岸边扑去。
……
西洲历1499年,东璃历天隆二十一年,七月。
一艘一百多年前的东璃古沉船在西大陆东岸某海域被一支海贼打捞。
沉船内丝绢瓷器数不胜数,黄金珠宝散落满地。
海贼船打捞结束之后,载着满船的珠宝扬长而去,并将剩余无法带走的宝物毁之一旦。
同年,一种诡异的传染病——[白毛症]席卷了整个西大陆。
一年内,数以百万计的人因此丧生,无数生灵濒临灭绝。
“苍白如月,猩红似血,不愧是被老头子们唤作[苍雪]的存在,你说呢?”
“想不到,埋藏了一百年的钥匙竟在此时打开了它的锁。”
遥远东方古国的某座宫墙之上,坐着一对看似年幼的少年少女。
“连你也有想不到的地方?”少年笑到。
“日月晨星亦有其变数。” 少女站起身,远望着茫茫的天穹,纯白的衣裙随晚风飘浮,似仙如画。
“陛下,我想去西边看看。”少女小声喃喃道。
“去那穷苦胡虏之地有何可看?去看[苍雪]?”
“她早已有命定之数。”
“那又是去看什么?”
“极西的群星正愈升起,其中,不乏新星所在。”少女郑重的看着面带笑意的少年,“让我去看看吧,陛下。”
少年马上变了脸色。
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如若走出这宫墙是否还会有回来的心思。
他跳下墙檐,笑意全无,背着手朝着远处走去了。
“朕不准。”
一股磅礴的威压仿佛夹带着神龙的嘶吼扑面而来,将少女的衣裙与头发猛的吹起。
她连忙压下裙角,侧过身形。
看着那一身黄袍的少年渐渐走远,少女叹了一口气,重新望向天边。
“花的孩子啊。”
她小声地朝着极西之地祈福。
“愿星辰庇佑,风雨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