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老师，一万八千五百四十四号实验体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要指示的吗？”
“去仓库把那个融合液拿过来，找不到就问珍妮弗，动作快点。”
“好的，您稍等。”
手术台上，年仅四岁的实验体正呆滞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完全不像是小孩，反倒像是快要死去的犯人。
等待的途中，艾达正查看着实验体的数据，或许是因为情况很不乐观，实验成功的概率恐怕微乎其微，艾达皱着眉头，不满地看了实验体一眼，就像是看到不新鲜的蔬果一样。
那个助手在五分钟后回来了，但他白跑了一趟，实验体在一分钟前就咽气了，不出所料，甚至，实验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抱歉，艾达老师，我应该再快一点的。”
“别废话了，把一万八千五百四十五号实验体带过来。”
“是，您稍等。”
他们，完全没有生命在手下消逝的自觉。
实验室的窗外，一个成熟的女性正观察着里面的状况，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她没有移开视线，拳头不断紧握又放松。
“艾达老师，一万八千五百四十五号实验体确认死亡。”
“下一个。”
“一万八千五百四十六号实验体确认死亡。”
“下一个。”
……
“艾达老师，一万九千七百零三号实验体确认死亡。”
“下一……”
已经是深夜了，艾达感到一阵恍惚，她扶着椅子喝了口冰咖啡，好吧，已经不冰了。
“休息一下。”
助手顿时放松下来，道了别后便迅速离开了。
窗外的女性叹了口气，她和这群丧失人性的研究员不同，见证了一千多个孩子的死亡，此刻，她的心里十分难受。
“我真的，还要待在这里么……”女性对此深感怀疑，一颗种子在心底发芽，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天。
组织的地牢里，一个刚刚四岁的孩子正紧盯着牢房的大门，见不再有人到来，他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今天的实验结束了，又活了一天。
但这也是最后一天了，他是一万九千七百零四号，明天的实验上，第一个就是他。
“在我之后，又会死掉多少人呢？”男孩看了看牢房里的其他孩子，还剩十三个，其他牢房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
这十三个孩子，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有好几个聪明点的已经哭出来了，他们也意识到了，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我不想死啊……”
“我好怕……”
听着他们低沉的抽泣声，男孩有些恍惚，他讨厌哭泣，哭泣唯一的作用就是展示自己的软弱，在这里，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软弱而放过你。
“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呢？”男孩靠在门上，看着昏暗肮脏的牢房，突然觉得死掉也不错，不论是去天堂还是地狱，应该都比这里好点。
“哪里都去不了哦。”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了男孩的思索，声音的来源是一个不过三岁的小孩，别看他年纪小，实际上，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实验了，活下来的他比谁都成熟。
“人死了就是死了，意识会消失掉，哪里都不会去哦。”
男孩沉默了，虽然不知道这位“前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他隐隐觉得，前辈说的没错。
“听起来很可怕呢。”话是这么说，男孩实际上心里没什么感觉，死亡，并不复杂，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我们交换号牌吧，明天，你是第一个对吧？”前辈笑了笑，和这昏暗的牢房完全不匹配。
“为什么要换，你不想多活几分钟吗？”男孩有些疑惑，不清楚前辈的意图。
“我可是活过了一次实验哦，比你们有经验，如果我能熬过去，你们不就都能活下去了么？”前辈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一副让人安心的模样。
“还是算了吧，这次实验的死亡率目前还是百分之百，连半残的半成品都没有，你还是多活几分钟吧。”男孩移开了目光，他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感觉，不如让这些孩子们多活一会儿。
“少废话啦。”前辈直接上手抢过了男孩的号牌，又转手把自己的号牌给了男孩。
“一万九千七百零五号，什么嘛，你不就在我后面嘛。”男孩不禁露出了笑容。
“好了，赶紧睡吧，不要打扰我哦，我要养足精神，熬过这次实验，你就瞧好吧。”前辈说完，就躺在了角落里，似乎马上就睡着了。
男孩也想睡了，他躺在前辈身边，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了谁在抽泣。
时间来到清晨，牢房的门被敲响了，孩子们都醒了过来，他们知道，实验又开始了。
“一万九千七百零四号。”助手无情地宣判着编号，声音冷漠到了极致。
“是我，我来了！”前辈捂着眼睛，立刻喊道，随后便跑到了助手身边，跟着他走了。
前辈或许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但男孩看到了，前辈的眼角是红的。
“为什么要逞强呢……”男孩的心里突然一阵绞痛，他从未觉得如此难过。
十分钟后，助手又来了。
“一万九千七百零五号。”
前辈死了，男孩连伤心的空闲都没有，就被助手强行带走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男孩撇了一眼实验室的角落，那里有一块白布盖着什么，男孩猜测，那是前辈还没有冷却的尸体。
随着融合液的输入，男孩开始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不，应该说自己已经开始丧失呼吸的力气了。
“我死了以后，就轮到那些孩子了么……”男孩最后想起的，是前辈的声音。
『如果我能熬过去，你们不就都能活下去了么？』
“给我……熬过去啊……”
……
“艾达老师，实验体的生命体征稳定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没什么好得意的，运气好罢了。”
“呃……您教训得是，是我得意忘形了。”
手术台上，男孩的意识渐渐回归，但他并没有活下来的庆幸，反而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悲哀。
“如果不换号牌，前辈他……不就能活下来了么……”眼泪不停地从男孩眼角滑落，巨大的后悔在心间荡漾，他第一次，这么痛恨死亡。
他不曾知道，这就是他今生最后一次流泪了。
在助手的带领下，男孩向着修养室走去，这里是实验成功后给实验体恢复状态的场所，很冷清，毕竟，能成功的实验体太少了。
“呐，其他人现在在哪里？”男孩抓住了助手的袖口，他问的是牢房里剩下的孩子。
助手当然没有义务回答男孩，但或许是因为男孩的成功解放了他，不必再加班了，他微笑着，颇为愉快地告诉了男孩真相。
“他们会被送去其他实验室，继续实验。”
助手给了男孩一个新的号牌，但男孩无动于衷，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只好把号牌挂在了男孩的脖颈上，随后便离开了。
一种全新的情感充斥在男孩的内心，不是悲伤，不是愤怒，当然也不是喜悦。
这种情感，被称为『绝望』。
男孩一把将号牌丢了出去，他受够了！
号牌落在地上，上面鲜红色的数字，仿佛刚浸泡过鲜血。
『701』
……
提奇醒了过来，天刚蒙蒙亮，卡洛斯庄园里一片祥和，安静又可爱。
“梦到以前的事了么。”提奇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其实他经常会做梦，这算是经历过脑域开发的后遗症，即使是睡着了，提奇的大脑也会很活跃，做梦已经是提奇生活的一部分了。
但梦到了那样的往事，提奇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来，他离开房间，打算去外面散散心。
提奇经过楼梯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一块木板从中间断开了，以卡洛斯的性格，应该不是什么便宜货，看来是年久失修了么？
提奇没有在意，打算等天亮了再和卡洛斯说，他接着走，来到了大门处。
提奇转动把手，却发现门打不开，心里有些奇怪，这门应该是没有上锁的来着。
多次尝试后，门依然没有打开，可能是某个地方卡住了，或许该提醒卡洛斯上油了？
提奇最后选择从窗户跳了出去，黎明将至，外面还有些清冷。
然而提奇刚刚出来，一块瓦片就像是约好了一般，正对着提奇的脑袋掉了下来。
提奇后退躲开，看了看屋顶，上面没人，这只是偶然的事件。
提奇看着地上破碎的瓦片，陷入了沉思。
“怎么回事？有人在整蛊我么？不应该啊？”
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提奇摇了摇头，顺着道路向着远方走去，他打算去卡洛斯公园走走。
抵达目的地后，提奇刚想看看郁金香的情况，却突然发现，一大片花田都被水淹了，郁金香都低垂着花蕊，已经被泡得奄奄一息了。
“自动浇水系统坏掉了么……”提奇叹了口气，先关掉了水阀，这个修起来可麻烦了。
“总觉得今天特别不顺，是错觉么……”提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由来，但格外强烈。
就在这时，提奇收到了皮尔的短信。
“波特的行踪找到了，可以动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