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普里斯科粗暴地推开了想要上前来阻拦的工作人员,其它人也碍于他的联邦副理事长的身份,不敢再过多地阻拦,只能让普里斯科大摇大摆地踢倒路障,随后双手插着兜,走了进去。
阿芙洛没有跟着普里斯科,想必是已经看清了什么。
她的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的位置,向后退了几步,背对着站在了人群的面前。
对此,普里斯科也不在乎。
他对自己的计划,已经渐渐有了一种着魔的感觉了。
“阿芙洛——”
普里斯科给自己穿上了安全服,脚上绑好了绳子,有些别扭地移动到了悬崖边缘的跳台上。因为没有一个工作人员上来帮他穿戴设备,估计都在心里期盼着普里斯科能够自己摔死下去。
“阿芙洛——”他站住了脚,回过身,面对着站在外面的阿芙洛,背后是波涛滚滚,“看好了,我对你的爱意——”
话音刚落,普里斯科身体后仰,双手水平张开,就像是飞鸟一般落下。
只不过,和飞鸟比起来,他并没有翅膀。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从突出的山崖上跳下,飞快地朝着下面拍击暗礁后碎成片片白沫的海面坠去。
“啵——”
我听到这样的一个声音,夹杂在呼啸的海风之中,就像是碳酸硬料的瓶盖被打开,又像是……绳子断裂的声音……
“嘣——”
我之前听见的那个声音又来了,不过变得更加的脆,不似先前那般的圆润,但我知道,那是同一个声音。
那个从悬崖上坠落的身影,速度是越来越快,丝毫不见有减缓的迹象。
黑影眼看就要接触到海面了。
“啪——”
这次的声音,清晰可闻,直接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那些人的脸上,有些的呆愣代替的原本的愠怒。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绳子并没有在预定的位置把跳下去的普里斯科拉上来,相反地,从中断裂了开来。
至此,普里斯科还没有意识到这,还是闭着眼睛,咬紧了牙齿,双手张开,一副想要表现出没什么的,一点也不吓人的感觉,直到——
“噗通——”
一个巨浪将还在半空中的普里斯科包裹起来,随后轰的一下子,又落了回去。
普里斯科直接落进了海里。
摔死了吗?
几乎是所有人的脑海里,应该都会和我一样,升起这个想法。
巨浪拍空,漆黑的礁石露出。
我发现,很多人的脸上,并不是那种亲眼见证悲剧发生时的悲悯,反而是那种大仇得报后的畅意。
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好。
死于意外。不然的话,只怕,这好不容易夺回来的母星上,又要是一片血雨腥风。
“快看下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跟随着跑到悬崖边上,低头朝海里看去。
一个圆咕隆咚的黑东西,正随着起起伏伏的海浪,一高一低,与此同时,两根细长的东西也从水下破出,交错挥舞着。
普里斯科还活着。
可,不论他怎么奋力地呼救,岸上的人都没有一个做出任何的动作,只是冷眼看着他越漂越远。
“爱莉,你听好了。”我转过身来,双手捂住爱莉那柔软无骨的小手,语重心长道,“接下去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你就混在人群里。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的话,你就去阿芙洛那里,不要管我。”
话一说完,我就毅然转身,将外套脱去,随手丢在地上,伸手一扯帽子,也给拉了下来。
“亲爱的,你……”
爱莉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衣角。
无数的话哽在喉咙,最终却只变成了几个字。
“你要安全回来……”
“嗯,一定。”
我站到了悬崖边,确认了方向,随后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了助跑的空间,一个加速,蹿了出去。
“诶,那个人要干嘛?”
“他,他是想要去救那个副理事长。”
“不会吧?”
“切,又是联邦的走狗。”
“让他去,摔死他去。”
无数的只言片语,混杂在风中,朝我扑来。
自由落体开始了。
地球的重力扯着我,向下落去。失重感直接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控制着让自己变成头下脚上的位置。
“嘭——”
白白的浪花离我越来越近。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摔到了结实的水泥地上一样,五脏六腑被撞得生疼。
我忍着只持续了一会儿的疼痛,从水下探出了脑袋,眯着眼睛,吐出一口咸水,找到了普里斯科的位置后,就开始划动着水,让自己朝着他游去。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最后还只是被绳子在断裂前稍微扯了一下,降低了点速度,普里斯科的两条腿,现在已经动不了了,只能依靠着两只手,一边担任着划水的工作,一边还要向着岸上呼救。
我将其拉住,双手从两臂之下穿过,固定在了自己的怀里,双脚踩水,朝着岸边游去……
……
“该死的走狗……”
红光与蓝光交替闪烁着。
我裹着毯子,坐在赶来的救护车后。
诸如此类的谩骂声,我已经听了半个小时有了,从我上岸的那一瞬间开始,就不住地涌来。
我从一片海洋里,爬进了另一片海洋里。
阿芙洛正配合着赶来的相关人员做调查,爱莉呢,也乖乖听了我的话,混在人群里没有出来,不会牵连到她。
想必,她们听见了对我的骂声,会无比地揪心吧……
我撇了一眼躺在床位上已经睡着了的普里斯科。
他的腿依旧是动不了,还要去联邦医院进行更加精确的检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关上了救护车的后门,隔绝了外面对我的骂声。
没有办法,我早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却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先不说普里斯科,他的罪行,应该受到公正的审判,而不应该是如此死去。就说如果他真的淹死在下面,淹死在众人的目光下,米德家肯定是坐不住的,估计会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按上个谋逆的罪名。
简单来讲,普里斯科可以死于意外,但绝对不能死于冷眼旁观。
可惜,大部分的人都想不到这层,只是觉得普里斯科该死。
救护车驶入了道路,透过黑色的单向玻璃,我看见,最初拦住普里斯科的那位工作人员,对我的方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