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的石头,不管怎么用力甩出去,石头最后都会沉入水底。这个,就是我的命。]
……
“小鬼,这么着急着忙的往下跑干什么?后面有鬼追着你吗?”
右手臂上纹着明显纹身的中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四之宫的屁股狠狠的来上那么一下,换来了少年的吃痛声。
如果不是他紧急抓住扶梯,四之宫想,就刚才那一下,接下来的两天他估计都要在医院度过了。
“左京哥让我办点事。”
“他能让你办什么事?不过又是些过家家的玩意儿。不如来我手下干活,保证你赚的盆满钵满。”
“你晓得的。我前脚去你那里,后脚就得被压到警察局被管教。”
中年男人是黑龙会的若头之一,掌管着关于猫薄荷这类的生意,做事风格相当偏激,跟左京两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也非常明显。
很难讲清楚,这家伙的拉拢跟示好是不是专门用来恶心古田的。
四之宫不敢赌。
他也不想赌。
他的人生走到这一步已经够烂了,没必要彻底烂透。
更何况,那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他心知肚明。
“你个小兔崽子还挺尖的。行了,赶紧滚蛋吧。真是怕了你这张嘴。”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给自己续上了一根烟,到底没继续做些什么。
跟黑龙会的其他社员不同,四之宫弥生并不是那些被漫画影视作品洗脑的傻子,也不是因为崇拜极道文化从而加入极道组织的那批人,更不是为了钱亡命天涯的狂徒。
而是一条,被亲生父亲间接逼到走投无路的[臭虫]。
国一郎在黑龙社下属的暗金社团借了多少钱,他自己估计都记不清了。
那家伙的担保人最初只有自己跟妻子的那套房子,随后又加上了早已年迈的父母,一些关系还算要好的亲戚朋友。
欠下的债务也在飞速的滚动着,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最初靠着亲戚朋友勉强还能还得上去,后来就进行到去挖妻子跟父母棺材本的程度。
这笔金额大到什么程度呢?在明知道国一郎已经跟四之宫光子离婚,社团里的一些家伙也不忍心放弃到手的利益。
四之宫就是在那时候进入社团的,被古田左京亲自领进来的,投名状是楠木的命。
什么样的人最忠诚?
被抓住把柄的人。
主动将把柄献出来的四之宫不得不给黑龙社卖命着,但他的顶头上司是个极好的男人。
或许是从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至今为止派发下来的任务不是催债就是去收取还算干净的保护费。
可这份好意也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就像背着氧气罐在深海里游动的潜水员,在氧气耗尽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及时浮出海面,等待他的结果,要么葬身鱼腹,要么成为海的营养。
“……记得早点回来,臭小鬼。别给古田找我茬的理由。”
“我尽量。”
…
……
古田左京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跟四之宫见面的场景。
才十五六的孩子,脸上却一脸麻木,只有眼睛转动的时候才稍微有些人气。
“你家欠了很多钱你知不知道?”
染了一头亚麻金色短发的年轻男人坐在了破败不堪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眼神漠然。
在来之前他被交代了一些任务。
尽可能从这个可怜的家庭里面榨出点油水来,如果榨不出来的话,就压着这一家三口去风俗街。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在那边都能找到合适的顾客。
“我不知道。那些钱根本不是我们借的,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去找欠债的人要。——咳。”
如果真能找到欠债的人,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古田左京感到有些烦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派发这种任务。
根本毫无意义跟价值。
“别在这里继续说这种不着调的大话了小鬼。如果你拿不出这个月的利息的话,我并不介意让你在病床上躺上几年——这种眼神可真令人讨厌。”
所以,当初为什么会昏了头收下一个欠债者到自己手下呢。
大概是相同的境遇,相同的反应吧。
“不过,我可以给你条活路,来我这里。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过的这般差,不是吗?”
那孩子伸出了手。
…
…
……
病历出来的时候,四之宫正蹲在地上抽烟。
因为医院里面明令禁止不让抽烟,他专门跑到了外面抽。
烟雾不断的弥漫着,遮盖了他的整个眉眼,让手拿病历的水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我刚才问了医生。他说的那些术语我不太懂,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我还是懂的。四之…不。小弥你,没有多长时间活头了。”
“是吗…?”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朗,除开语气有些微微颤抖以外,似乎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有水户知道,一切都变了。
像是被**地没有一滴汁液的苹果一般,金发少年整个人的身体颓了下来,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而又病态。
“那还真是,太好了。”
——
我想象着,如果我死掉的话,周围人会作何反应,估计没人为我哭泣。
我也想象的,在我得知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应做过反应,啊,大概就是痛苦然后再到解脱。
四之宫进入极道工作对应去年六月份走投无路的我。
在连续找了一个月工作,一直找不到,被母亲反复念叨后,我试图去歌厅——然后就有一个女老板大半夜从58同城那边给我打电话,说接我去她那里工作。
最终是没去上的,因为我妈回来了,她把我臭骂一顿,告诉我工作可以慢慢找。
我想着,如果她那天没有提前下班,我或许就会变成他人谈资。
所以,四之宫对应if堕落的我。
是真实发生的事哦。
我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就像,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