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被赶出了师门，那天下着雨，师尊她捂着嘴，脸颊上有雨水滑过。
“简直一身反骨......你走吧。”
她不忍地再看了一眼少年身后背着的人骨剑，这次她终于别过了脸，没有再看他脸上的雨水。
少年跪得膝盖发疼，但没有违背师命。
那是他第一次下山。
炼“人剑”是为了保护师尊，被世人唾弃是因为保护师尊，如果师尊要跟他说理，他自当据理力争。
但现在师尊赶他走，他便不会多说一句。
对于少年来说，师尊大过天、大过理、大过自己的委屈。
于是不久，宁州出现了一个新的门派，血门。
四年后，血门山上仍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灵宗叛徒——江寒，另一个是江寒的唯一弟子白堇颜。
白堇颜身形瘦小，声音清灵，娇柔的容颜上平静之余总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师尊，山下来了个女孩子，没有修为，大概是来拜师的。”
江寒看着屋外竹影摇曳，慢条斯理地沏着茶。
“嗯。先不管她。”
他的模样超然胜过竹林君子，举手投足间仙风道骨，但，这偌大真界都将他视作欺师灭祖的魔人。
仙界传言他把师祖炼成剑、引爆同门尸体御敌，他承认，这些事他都做过。
不过谁在乎呢，与世人不一样，他不觉得这些和自己的致趣冲突。
“堇颜，你又突破了。”
白堇颜露出微笑：“堇颜结晶二重了，师尊。”
师尊传授的血门功法不讲血脉，不讲天资，只要修炼刻苦就能提升，但修炼刻苦说之容易，做起来难，血门功法尤其是也。
白堇颜来了四年，天资一般，却已突破练气、筑基，到了结晶境界，这也证明她修炼之刻苦。
她的眼神中含着某种期待，江寒自然是知道的，白堇颜是他四年前收下的徒弟，修炼刻苦，又守规矩，但整日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只有师尊陪她才会高兴起来。
江寒点点头：“奖励你陪我下棋。”
白堇颜摇摇头，柔顺的头发一甩一甩，随后用娇瘦的身体贴了过来。
“师尊，堇颜不想下棋。”
不喜欢下棋，因为下棋的时候，师尊和她隔了一张棋盘。
“唉。”
江寒叹气，侧眼看着白堇颜，耐心道：“那堇颜想干嘛？”
“想、”
白堇颜突然顿了顿，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杏眼圆圆，声音提高了一点：“师尊说呢，师尊明明知道的。”
说话的同时，娇小的身体不经意地在江寒身上蹭蹭。
“真不知道你哪里学来这些猫咪的举动的。”
江寒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白堇颜故作吃痛两只小手捂住了额头：“师尊，疼！”
“那我轻点？”
趁着这时，江寒才得以起身。
少女的脸颊上微微地红了。
“师尊，坏！”
虽然如此嘟嘴说道，但白堇颜的眼神却是一点点亮了起来，因为江寒去的方向，是练剑的庭院。
“剑呢？”
“在呢！”
白堇颜从纳珠中取出长剑。
小小的庭院中，竹影逐渐停歇，舞剑的影子却灵动起来。
平日白堇颜是不需要练剑的，江寒说她得先把血门基本功练好才能学剑，此时练剑实际上是武术套路的剑舞。
当年在灵宗时，他的师尊也会在他累瘫的时候，握着他手带他舞剑，他以为这样可以放松身体，但其实只是少年的欣喜盖过了疲劳。
到了现在，江寒也会一如传承地手把手，亲自教白堇颜。
白堇颜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感受到身后江寒的体温。
江寒握着她的手，剑舞如同行云流水，未曾停歇，但他的眉头却是忽而一皱。
“堇颜，专注一点。”
“啊，师尊，对不起。”
白堇颜连忙将注意力放回到练剑上，但是，没过几式她的心神便又跑到身后的人身上了。
没办法啊，师尊身上香香的，比桂花还香。
还好，早就决定赖上师尊了，嘻嘻。
白堇颜偷笑，她修炼刻苦的一个目的是讨师尊高兴，另一个目的是跟师尊一样长寿，一直跟师尊待在一起最好了。
剑招收，一地的黄花絮被剑风席卷而散，庭院的地面干净无尘，铺满月光便如同水面。原来夜色已浓。
江寒的身体和白堇颜分离，在少女的脸上是满足的神色。
争取下次早日突破，就又能被师尊奖励啦。
“堇颜，去山下看看。”
江寒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灵识笼罩血门，那女孩一直在山下等着。
虽然血门山上青翠欲滴，但这是因为江寒施加了禁制，血门之外方圆数十里是风雪冰霜覆盖之地。
那女孩此时就跪坐在雪上，并非雪地的服侍，穿的是短短的裙子，她跪了很长时间了，膝盖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
江寒叹了一口气，在白堇颜动身之前向山下走去。
白堇颜怔了怔，乖巧地跟了上来，想像往常那样走在江寒的身侧，但是发觉不管自己脚下如何加速，师尊始终在自己半个身位之前。
她放弃了。
或许因为收徒是很重要的事吧，血门四年都没有新弟子了。
山门之下，乌发红瞳的少女抬起眸子，眼珠如红宝石一般美得妖异，眼下还有一颗乌黑泪痣。
一道高大的人影负手立在她的面前，娇瘦身躯的少女站在他身边，眼中带着犹豫。
“师尊，你要收她做弟子吗？”
白堇颜忍不住问道。
江寒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说话。
雪上跪着的少女向着江寒拜了下去：“参见仙师！”
江寒不经意叹了口气，看着拜倒下去地少女，他眼神有些郁闷。
果然是不能平静过日子的吗。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知道，血门。我是来拜你为师哒。”
少女的声音清丽间有一丝俏皮，但听起来仍藏着冰冷的气息，不像白堇颜，虽然脸是冷冷的，但声音却不是。
“该说你毅力惊人吗？此处千里冰封，你竟能独自走来。”
江寒的语气并不和善，白堇颜此时不明白为什么江寒这样对她，直到日后某夜看见乌发红眸的少女跨骑在师尊腿上，咬住了师尊颈脖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颗殷红的珠子，向江寒捧起，珠子一出，热力将四周的景物扭曲。
“我有避寒珠。”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说着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江寒点点头。
少女的眉眼弯了弯，一双眸子暗含星光。
“啊，师父，我的名字是......”
她高兴地说道，江寒却不顾她地张口。
“既然有此物，那你便......”
“再跪十二个时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