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看她叉着腰，三分调笑，三分愠色，没明白她一起床为什么这么冲。
“你没事吧？”
出于关心，他对她问道。她喊他“冤家”，这还是第一次，而这个词倒是稍显暧昧了，他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哪个意思。
巫月步步走下来，江寒发觉她此时姿态不似往日那般幼态了，不过配上十四岁的模样，显得有些古怪。
“你说我有事没事？”她盯着江寒，一旁的虞霜看她，但她不回视。
江寒心中叹了一口气，向她伸出了手，她见他坐在蒲团上向她平摊开的手，不禁眼角有些上扬，眼神往旁边虞霜那扫了扫，便将手伸过去，就要放在上面。
她嘴角微微偷笑，没想到江寒进步这么大，都在虞霜面前故意牵她手了。
没想到的是，她自己的手抓了个空，倒是手腕被江寒轻轻一捏，旋了过去使她手心向上。
巫月盯着他的手，明显疑惑。
把脉？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尖锐，但抑扬顿挫得平添一抹妩媚地道：“看来冤家你是真觉得我有病！”
江寒松开了手，解释道：“你一起床就出言讽刺，让我看看，你是否肝阳亢盛。”
巫月继续问道：“那是吗？”
江寒摇头：“看来不是。”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就是身体很正常，说明巫月性子本就脾气大、易怒，但他隐隐觉得这话不能说出去。江寒估摸巫月现在应该在快要爆发的那个交界地上，保不准说错半句她就要变脸了。
虞霜看着两人，眸光几不可察地幽深了些许，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不过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几趟，似乎瞧出了什么似的。
巫月收手，很自然地叉在纤细的腰上，俯首看着江寒：“我倒是觉得，你有毛病。”
“什么毛病？”江寒只好顺着她。
巫月蓦然看了看虞霜，说道：“没病你怎么还把人家晾在这呢？”
江寒：“......”
这不是防着你发那无明火么？
却是身侧虞霜又在他之前便开口道：“不怪师尊，是我怠慢了师姐。虞霜，见过二师姐。”
听到她忽地开口，巫月的眉便是一挑，她目光对上虞霜的眼睛，走了过去，正面蹲下，与对方平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霜双眼。
虞霜也没有回避，平静至极，江寒是不会明白她们在交流怎样的感情。
过了片刻，巫月咧嘴笑：“你果然是神族之人，眼睛真特别。”
虞霜露出合礼的笑意：“师姐谬赞。”
巫月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脸，还是盯着虞霜：“还是别这么说，你一个神族的大能，怎么能管我叫师姐呢？”
她说的，看起来确实没错，师姐小小一只蹲在那，师妹则是高挑清瘦，端庄贵气地盘腿而坐。况且师妹修为顶级，师姐却只刚踏入练气。
但虞霜却毫不在意，语气平和回答巫月：“我愿做他的弟子，这声‘师姐’，怎能略去。”
这个回答对巫月，不卑不亢——不是因为巫月而甘愿自己辈分比巫月小，而是因为江寒，因为她甘愿在江寒下面，所以对巫月这个本应小辈的在她之上也毫无怨言。
“好吧，”巫月站起身，顺便借江寒的肩膀作了支撑：“看来有的人很有魅力。”
江寒：“你吗？”
巫月翻了个白眼，向他咧嘴恶言相向：“你吗！”
江寒下意识伸手啪地一下弹她脑门上，她不怒反笑，就像目的达到了一样，没看江寒了，一边向溪边走一边说道：“对了虞师妹，之前的事是我有些对不起你，不好意思了。”
之前的事......是指她揭开虞霜衣服，然后被那些伤痕吓到的事吗。江寒一直避免这个话题，因为根据虞霜先前的话，这样的事情她应该经历了不少，贵为神族长公主，仙姿玉容，却使人鄙夷、恐惧，她应不愿回想。
就在他转头看虞霜之际，恰好对上她的抬眸，她眼中带着微微笑意：“看来，你和这位二师姐，关系不一般。”
江寒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含糊道：“与你关系也不一般。”
似乎只有一个白堇颜是正儿八经的正常师徒关系，虞霜这是挂名的，自然不一般，江寒自觉不配做她的师父。
虞霜：“我倒是觉得一般。”
江寒不明其意，于是没说什么。
过了一阵，巫月在溪边洗漱好了，又折返回来，经到庭院时，江寒的目光就随着她了，江寒知道她察觉到自己看她，但她却不回视，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
今日的清风使人迷惑，江寒的长发飘飘。
他觉得发呆也发够了，想起来虞霜之前说饭菜很香，她现在也能吃饭了，江寒虽不会做饭，帮不上太多忙，但虞霜喝鱼汤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于是他拿出了竹鱼竿，深深看了巫月房门一眼，便向着之前钓鱼的大石头那边走去。
穿过竹林时，背后传来叶间穿梭的脚步声，是虞霜跟在他身后。
他一回头，她便也停下了脚步，她站得笔直，竹林的阴翳将她遮蔽在绿影之中，江寒认真地看着她。
虞霜知道他要一个理由，于是说道：“你做什么都好，我希望能帮到你。”
江寒摇摇头，一手提着竹竿一手向前摊开：“你不必如此，你可以坚持你的尊贵身姿，你不该是我的......”
他话音截然而止，虞霜却仿佛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一样：“仆人？丫鬟？”
江寒脸色有些难看，他实在不想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虞霜似乎带着些轻蔑地似笑非笑，向江寒走近了些，离他一步之遥：“师尊，你说我可以持着自己的尊贵，可我凭什么呢？”
她单手轻轻扯在衣领处，缓缓地向下揭开，江寒的目光已迅速落在脚尖，旋即便意识到她不会真的揭开衣物，才抬起头，看到她锁骨以下那些渗人的疤痕。
虞霜的双眼微微抬了抬，金色的眸中，空灵得让人感觉到空虚，她朱唇轻启：“凭这些，令人憎恶、教人恶心的‘血虫’么？”
她看着她身上的疤痕，她看着他，过了一阵。她将领口搭回去，语气仍是清平，却带一丝感伤：“你与我很像，可惜，你不是我。”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不知名的雀语，于风中竹叶声里响起飘向了远处，
“......你明白吗？”虞霜没能恢复她自若的神态与语气，她微微仰脸，恰是斑驳的阳光漏下于她清丽的脸上：“你说尊贵，可如今唯有你，能让我相信自己还持着一点尊贵。所以，我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渴求——你明白吗？”
江寒没有回应，眼睛平静，眼神却复杂，他看着她，她目光在他澄澈的双眼之间来回闪烁，想要瞧出什么、看穿他无言的背后。
良久，虞霜终于确信地，微微地笑了，她偏了偏头：“太好了，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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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b话：二十九被封，我觉得这种感情戏挺重要的。即使解封也必定删减了，无删减则企鹅补发，可选择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