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屈臂拿着竹鱼竿，将其搭在单肩上，到了大石处，虞霜看着他什么也没有准备，竟只是拂了拂衣摆便坐下将鱼钩随意地甩入湖中。
虞霜掩嘴笑了笑：“钓鱼？”
“嗯。”
“无饵怎能钓？”
江寒看她一眼，自若道：“愿者上钩。”
反正拿着鱼竿发呆也是一样的，还不会被巫月阴阳怪气。
倒是虞霜好像是看不下去，她走到江寒身边，轻轻握住他的鱼竿，她手上微微用力，鱼钩像鱼一样跃出水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她手中。
她被江寒叮嘱过不能用灵气，只是用了自身的力量和技巧，江寒只见到她手腕抖了抖，鱼钩却是划出这样的线条，他心下判断出，虞霜应是擅用某种软兵器的。
虞霜将鱼钩放在手心看了一阵，便将鱼钩放在地上：“请稍等。”
她转身，走进了后方的竹林之中。
江寒心下有些疑惑，她该不会是去找鱼饵了吧？林中能找到的鱼饵，他想了想，脑中没有任何名称可以对应，唯一知道的，是必然是某些虫子。
她这样洁癖连细小尘埃都不可忍受者，要抓住虫子，势必要动用灵气吧。
他本想去阻止她，可是他从来没能改变过这个女子的主意，好像她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眼底那抹坚决，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动摇的。
罢了，用一点灵气应该也无大碍，悟道境的人了，她想做什么也不是自己管得着的。
他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想着如果可以，便钓两条鱼起来，毕竟虞霜许久没吃东西了，之前的喝鱼汤的事还历历在目。
过了一会，虞霜便从竹林中出来，江寒回过头，眼中尽是愕然——她的裙角沾了些微尘土，而她手上，更是捧了一抔半湿的泥土。
她缓步走到江寒身边，柔和地看他一眼，便跪坐其旁，将泥土置在地上，纤细皙白的手指在其中挑挑拣拣，本无瑕疵的白玉般的手上满是泥泞......
虞霜终于从中找到那条不断躲避的蚯蚓，她双指将它捻起，另一只手摸向鱼钩。
江寒眸光微动看着她，见她眼中异色被压制下去，然而喉咙却是反复地颤抖，像是在忍受什么。他实在不可忍受，一手抓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够了。”
虞霜抬目看他，平允而略带疑惑地说：“怎么了？”
江寒的语气冷下来：“不要为了我，做自己憎恶的事。”
虞霜微微笑了笑，复低头下去，鬓发垂下，她看着令她作呕的污秽之物：“你在担心我吗，为什么呢。”
他怔了怔，眼神闪烁，才解释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别人为了我而这样。”
虞霜没有抬头，继续低头处理着那些凡人随手可以解决的问题，一次不行又反复在污秽中尝试摸索，她必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真的吗？”她说。
假的。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不懂自己，他自觉不算一个善良的人，既然没什么善心，那么为何要与虞霜这个不太熟悉的女子共情呢，为她考虑呢，她做的这些事对他又没有坏处......
可他就是无法接受。
她将鱼钩和两只蚯蚓穿在一起，拈着掷入湖中，吐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了。”
随后她又将地上的泥土扫去，她看了看自己捧起的污脏的手，喉咙滚了滚：“我去下面洗净。”
她话音刚落便转身，江寒不忍地拉住她的手腕，随后迅速揑决，湖中便升起一颗人头大小的水球，缓缓飘到虞霜的身前。
江寒没有理会她边清洗双手边投来的目光，而是说道：“就算你想如此，也可以用灵气代替，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虞霜一遍遍地洗着手，江寒则是不断改变水流配合她的动作，她淡淡道：“因为你让我修养一周，不用灵气。”
“......”的确是自己说的，可没想到她这么听话，江寒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由她吧。
虞霜将手从水中抽出，江寒默契地将水在她衣角处带过，将泥泞一并带入湖中。
江寒默默收了决，盯着鱼钩的位置，手中传来一沉一浮的感觉。
虞霜也安静地跪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她的秀发在清风中吹拂，江寒能感受到她在身边若有若无般的存在，就好似人与气、鱼与江水般自然。
......
江寒觉得才过了一会，就有鱼咬钩了，他手轻轻向上一提，鱼就跃出水面，向江寒这边扑了过来，没等鱼落下，他随手将钩一提，却是举到了肋骨下那么高，而鱼尾还拖在地上。
“好大。”虞霜在旁道。
江寒点点头：“此鱼长期在有灵气的湖中，也便开了些许灵智，还差半步就到吐纳的境地了吧。”
虞霜默默看着江寒，他则是看着鱼道：“此鱼颇有灵性，可惜......”
虞霜有些好奇，难不成江寒会将鱼放了，莫非他是博爱之人？实在看不出来。
江寒才将后半句话道出：“可惜它还是不会知道，食其者，是悟道境修士。”
虞霜怔了一下，掩嘴而笑：“莫非，被我吃下去倒是此鱼荣幸？”
“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江寒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于它而言，却倒也未必。”
虞霜被他认真辩证的样子逗笑，帮他接过了鱼，问道：“还钓么？”
江寒看她：“若你不够吃的话......”
虞霜：“够了，多谢师尊。”
悟道境修士本来就可以吃很多，可她总觉得，给人留下一个大胃口的形象，好像不是那么自在。
两人走回去，白堇颜不在寒潭了，江寒才发觉其实过了挺久。
二人到了厨房，白堇颜先是惊讶江寒来厨房了，然后看到了虞霜手上的巨大的鱼，都要赶上她这么高了，此鱼到江寒肋骨下方，就到白堇颜胸口了。
上次江寒也是钓了一条很大的鱼，二这条却是那条的两倍不止，白堇颜觉得自家师尊应是与鱼很有缘分。
她过来从虞霜手上接了那鱼，举得高高的，崇拜地看着江寒：“师尊，这大鱼也是你钓的吗？”
江寒摇头。
虞霜看他，先是带着半分诧异，旋即她羽睫微抬，金眸中忽地亮了亮。
便听得江寒说：“是我和虞霜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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