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面色有些苍白，他敲开了虞霜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什么，向前走了进去，目光定在床头的一个宝盒上。
宝盒上闪过一道金光，虞霜的身影才从中出现，她站在江寒的面前，高挑清丽，样貌和方才的高阳王姬有几分相似。
江寒看到她脸色有些难看，他目光垂了垂，便道：“抱歉。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出去。”
“师尊。”
虞霜的声音响起，江寒停下了脚步。
“我......”她张了张嘴，江寒看着她仿佛颤抖一般将话吞了进去，不知道她在惧怕什么。
但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两人认识不过短短这些天。
江寒微微扯了扯嘴角，他故作轻松道：“不必勉强。”
没听见虞霜再说什么，江寒收回了目光，从她房间出来，巫月和白堇颜正修缮着庭院，地面上的血迹在阳光下灿灿发光。
泥沙的轰动，惊起的鸟鸣，巫月和白堇颜交流的声音，山头上很少这般多声音，江寒却觉得有些安静。
房间中，虞霜双腿一软坐在了床榻上，用手扶着额，轻轻揉着眉心。
......
此事对于原本就在山门上的三人，不过是一小插曲，血门上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作息，江寒趁着离开的最后几日，尽力地多陪陪巫月和白堇颜。
虞霜，她还是跟在江寒身边，不过她想像往日一样帮他做些什么，却发现他已抢了一步把事情做好了。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或许巧合，后来次数多了，某日她怔怔看着江寒的背影，良久才跟了上去。
虞霜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忐忑。
“师尊？”
“嗯？”
“我...还是像以往那般吧。”
江寒似有些疑惑般看她，旋即说道：“你脸色不太好，注意多休息。”
“......嗯。”
这话和那天的“不必勉强”有什么区别么？
从苏醒恢复那时，虞霜觉得自己好像和江寒很像，觉得跟他仿佛心有灵犀，她总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
可是现在，她觉得两人间的这种联系好像断开了，本来也便只有这小小的维系，而如今一旦断裂，对方与自己就好似成了萍水相逢的两个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果然在意，自己那时候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江寒不是依靠她，只是相信她会一如以往地出现，一直相信。可她却无意地让他这样的信任站不住脚，他不会再相信她这个人会永远撑在他身后。
饭桌上，巫月明亮的眼睛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她也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好像少了些什么，又好像多了一层隔阂。
巫月的唇角压了下去，面上见不得高兴，分明是他们两个的事，她自己却也觉得好像不太自在一般。
江寒意识到她的目光，迎了回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巫月。
巫月飞快地瞟一眼他身边的虞霜，江寒却问道：“怎么了？”
他都这么说了，巫月只能耸了耸肩。
人的感情很微妙，江寒其实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彼此之间心中却是都有些不痛快。
他不善言辞、不会做什么解释，有时或许是对身边的人过于信任。就像那年，下着雨的那一日，他的师尊忽然不再相信他了，他觉察到那份关系的裂痕，所以什么都没有解释。
江寒愈发觉得有些事没有对错，只有那些“感觉”操纵着自己和身边的人。
夜里站在庭院，独自看着弯弯的明月，江寒好像想到什么般轻轻笑了笑——自己还是只有跟巫月相处的时候会吐露真情。
她是如此别扭的一个人，所以才会接受同样别扭的自己。
虞霜么，她还是太正常了。
挑了灯，巫月在闺房中的坐姿总是让江寒有兴致观察——她两手撑在臀后，双腿就如剪刀的两个刀身似的，一左一右随意地撑开，小脚老实不下来便是一晃一晃的。
“嗯...那你现在跟虞霜，到底是什么状况？”巫月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江寒。
江寒觉得有些哑然，但还是回答道：“还好，只是......”
“哼。只是回不到之前那样，心里面有点空缺？”巫月说道，她很认真，江寒没看出她在讥讽。
他叹了一口气：“也许。”
巫月撇了撇嘴：“那我觉得挺可惜...不，挺可怜的。”
“她么？”江寒问道。
巫月轻哼一声，勾勾嘴角：“你俩，都挺可怜的。”
江寒不解地看着她。
她便解释道：“之前算我说错了，我说虞霜不像你是个木头，她是聪明人。可她虽聪明，但却还是个木头，跟你一样。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可她却说不出口。”
“......”江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你为何说这些？”
巫月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声：“看着你挺难受的，她也挺难受的，不是么？我看不下去，为什么要闹别扭呢？”
江寒深深看她一眼，她虽是小魔女模样，从前还被称作大魔女，但这世上却好像没有谁比她更容易与人共情。
他坐在床上，让巫月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人安静地依偎着。
“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面对谁？她？你自己？”
“......都有。”
巫月笑了几声：“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那是你跟别的女人的事，我总不能帮情敌出主意。”
“不过我现在，不关心你最后会跟她走到哪一步了，虽说最好只是朋友......但只要你对我好，不，对我是最好的就够了。”
“别想了，好好陪我吧。”
“嗯。”
江寒应了一声，弹指间灵气将灯熄灭了。
......
夜深，虞霜的梦中徒然出现金发金眸的人影——身后还有同样金眸的人，被钉在了黑色的宫墙之上。
金发金眸的女子踩过一个个神族士兵的肩头，癫狂地举起烧过的青铜钩镰，带着猩红的火焰划向了虞霜的双眼。
虞霜猛地坐起身，捂住双眼，她沉重地喘息着看向窗外，擦去额上冷汗。
而后，她阖上了那扇有月光穿过的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