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江寒轻手轻脚出了门，却见虞霜独自站在庭院之中，月光之下万物有些泛着蓝色的淡光，虞霜的白衣亦是。
她回过头来，便见同样站稳脚步的江寒。
虞霜一如既往地浅浅笑了：“师尊。”
江寒点头。
虞霜试探般微微侧了侧头，目光偏转，看在了身旁的空地上，不一会，江寒的鞋尖便出现在她目光中。
抬起眸来，金色的光芒中出现了清俊男子的样貌。
“师尊，此物请你收着。”
她从纳珠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纸人，便递给江寒。
江寒伸手去接，却见到纸人的样貌——不说跟虞霜有几分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穿着同样的白衣裳，还原出她身边的白色飘带。眉眼间的清美高冷都与真人没有区别，不过这毕竟是个纸人，头身一比二，带了几分可爱。
当指尖触碰到纸人的同时，江寒也感觉到了纸人的玄妙——他微微一怔，看向虞霜：“你用自身寿命作为纸人的本源？”
神族不需要修行，天生有着极长的寿命，修为随着寿命增长而提升，虞霜能达到悟道，定是优秀高贵的血脉者。且不说寿命短求长生的人族，寿命对于神族而言，也是最重要之物，而她，虞霜却用自己最珍贵的寿命制作了纸人。
虞霜没有回答，答案自在默然之中，她手里却是多了另外一个纸人，是江寒的模样，两个纸人在一起时，江寒才发觉两个小纸人的气质竟然如此相像。
“你手中的纸人，会将你的状况反映给我，在我的纸人上会有所反应，若有任何危险......”
她蓦然抬起头，笔直盯着江寒，眼中金光如有金色火苗正燃烧着。
虞霜微微吸了一口气，坚定起来。
“天涯海角，我都会赶过去的。”
江寒的眉眼微微抬起，他手中拿着纸人，却是无言以对。
她忽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还是脚尖：“师尊，那日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
“......时候不早了，师尊。”
她身好似微微颤抖。
江寒默默看着她，心中却不平静。
忽然觉得这些天两人间的别扭，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可确如巫月所说，两人都互相明白，互相都想要打破这莫名的隔阂，却谁也伸不出手。
江寒舔了舔后牙槽，只见虞霜转过身离去，轻轻的飘带在空中划过一圈，柔软地低垂了下去。
他不犹豫了，向着虞霜上前一步，她亦同时停了下来。
“虞霜。”
她转过身来。
江寒目光不经意地亮了亮，声音亦比往日清明些许：“一年之后，你若想离开，那是你的自由。”
虞霜眸光颤抖了一下，仍怀了最后一丝希望般定定望住他，好似等待着他接下来再说什么。
江寒见她神情，轻轻笑了笑：“可若你想留在这里，我也很乐意。”
虞霜喉咙滚了滚，淡红的嘴唇微张，脸上的神色像是水面的涟漪般微微不定。
“我会留下来，我想在你身边。如你愿意，霜肯为奴为婢。”她的声音还是清丽。
江寒摇头：“我不要你那般模样，你......”
“像往日一样，做你自己便好。”
像往日一样，做自己......
虞霜看了他一阵，不再说什么。
她如心中放下一块石头般微微笑了，点了点头。
......
翌日临行，白堇颜有些紧张，故而起得格外早，却在庭院见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着的江寒。
血门山上也有四季变化，此时已是深秋，清晨的庭院中带着寒气。
江寒心中没有太多波澜，从十几岁开始，他就已经习惯了出门在外，行走生死边缘。即使多年过去，他的心态也没有懈怠下来——只要是身边的人需要，他就无惧于赴刀山火海。
未到正午，人便齐了，独巫月的眼眶红红的。
江寒多看几人一眼，却是说着：“不必如此正式，走了。”
却是没有立刻离开，因为白堇颜上前抓住了江寒的衣角，然后于纳珠中取出了一套暗蓝色的长袍，对江寒说道：“师尊，这是我为你织的第一件衣服...可以为你换上吗？”
江寒见那长袍低调却暗地很是精致，黑色流光绣成道道暗纹，他点头道：“嗯，有心了。”
换上长袍之后，江寒的气质好似更上一层，外袍为暗蓝，内衬为月白，低调中带着不可侵犯的贵气，白堇颜配的腰带又添上一份干练。
白堇颜又拿出了多做的一套，给江寒用于替换。
他抚着白堇颜的小脑袋：“谢谢。堇颜，我不在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就算是修炼也不要盲目苦修，多想、多调整心境，遇到什么不懂的去问三师妹，或者等我回来......”
叮嘱了半天，白堇颜将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再点头，江寒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便轻轻在她头上抚了抚，收住了说不尽的话。
“嗯哼，到我了。”巫月又上来，把江寒摁到凳子上，笑着问道：“我没那么好的东西给师尊，师尊不会怪我吧？”
江寒轻轻摇头，她说：“好。”
然后她把江寒的一头乌发轻轻梳到后方，勾起他们水中出来时的记忆，巫月却是又打理出许多细节，然后取出一个自制的暗沉半圆头环，戴在江寒的发际上，使打理好的头发一时间不会变乱。
她拿出镜子，双手捧着站在江寒面前：“怎么样，好看吗？”
江寒只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悄然抬眼看着巫月，从她的两个小虎牙上去，终于落于她眉眼间：“嗯，真好看。”
巫月“嗯哼”一声，随后反应过来：“你说的最好是发型。”
江寒站起身，也给她一记摸头杀：“等我回来，便......”
“停停停！”巫月喊得很大声，双手按在江寒摸着她头顶的手，她大眼睛睁得更大，盯住江寒道：“都说了不要立‘浮籁阁’！”
江寒笑着看她：“何谓‘浮籁阁’？”
巫月解释道：“就是你刚刚想说的那种话啦......嗨，很难跟宁州笨蛋说明白，等你回来再跟你解释。”
话毕，她看着江寒眼中盈满笑意的模样，忽觉不对，她连忙巴掌拍在自己嘴边：“呸呸呸，回来也不会跟江寒解释的！”
江寒看着她，她还是这么喜欢做一些又笨又可爱的事。
他最终的目光落到虞霜面上。
江寒说道：“虞霜，帮我保护好她们。”
虞霜点点头：“答应过你的，霜自然会......”
他忽又道：“还有一件事。”
虞霜认真地看向他，准备记好他说的每一个字。
江寒眼神松了松，微笑道：“也照顾好你自己。”
虞霜的眉眼舒开，有些惊讶地望着江寒，随后柔和一笑：“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