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你修为不浅，可否帮在下、帮宁州一个忙？”
路上，一名金丹修士作揖拦住了江寒。
江寒看着他：“说。”
金丹修士抬起头：“实不相瞒，在下接过了盟里的任务，前来讨伐一只大妖。不过在下赶来时，那大妖吞吃数城凡人，实力已今非昔比，在下......”
江寒移开目光，御剑绕过去。
那修士在后面垂自己脑壳，怎么就吝啬了，抛点好处说不定那前辈就答应了，元婴修士可不多见，遇到一个已是很难得，却让他错过了。
结果却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你说那大妖吞吃数城凡人？”
金丹修士惊喜回过头，看见方才那暗蓝长袍、头发后梳的英俊修士立在剑上，他这时回来，身影仿佛顿时高大了几分。
“正是，前辈！你我联手杀了那头大妖，妖兽、奖励都归你！”金丹修士这时候只要保证自己不要任务失败，被正道盟降级就好。
江寒摇摇头：“不用，带路。”
他掐指算了，时间上来得及，就当是替巫月除那大妖的祸害好了。
......
时间过去数日，血门上愈发安静。
虞霜倒是照常，而白堇颜则是自己都觉得少了很多干劲。
原本做饭就是为了自家师尊觉得好吃，他高兴又会夸夸她，一举两得。现在都没有了，就是为了吃饱补充体力，虞霜是说了没什么所谓，巫月也少了话，有时候随便吃完就去修炼，有时候则是根本不出来吃饭。
饭香味在庭院中飘散，虞霜不必说，已坐在桌前。
白堇颜去敲巫月的房门，连喊几声“师妹”都没有回应，正要放弃，巫月才悠悠开了门，没精打采地出来。
坐到饭桌前，她拿起筷子和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扒拉到嘴里，白堇颜的目光却是不离开她，确切地说，是她的头发。
一头乌发之间，一丝头发格外显眼。
“巫月师妹，头发...有一根......”白堇颜提醒道。
巫月瞧了瞧她，眼珠向上一瞥，抓了抓头发，最终靠着一点灵识，发现了白堇颜说的那根头发——她将发梢拉到眼前。
“这是，我的头发......？”
她的血目之前，一根白丝在阳光下好像闪闪发光。
白堇颜看着她那副模样，有些担心，过了数息却是转为惊讶。
“噗。哈，白了就白了，反正他又看不到。”
她松开手，任由那丝白发留在头上，继续默不作声地将饭扒拉到口中。
“诶......？”白堇颜眼中万分担忧，瞥了瞥虞霜，虞霜也没说什么。
她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巫月，巫月除了方才一笑，现在又是面无表情，更带一丝阴沉了。
过了一小会，她就放下了碗，“我吃饱了”说完就回房间，灵气的波动隐隐从房间传出。
白堇颜看向虞霜：“师妹，你知道巫月师妹她是......”
虞霜微微抬眼：“身体无碍，修行也没出错。”
“那是......”白堇颜担忧地望着巫月房间的方向。
“伤心过度。”虞霜淡然。
白堇颜怔了怔。
伤心过度，因为师尊不在吗，可是同为江寒弟子，她虽也不快，或许也有藏在心底的伤感，但却谈不上如此伤心。
晚饭，只有两个人。
第二天午饭，只有两个人。
第二天晚饭，只有两个人。
巫月出来吃饭的频率越来越低了，白堇颜坐在山石之上，双腿屈着，下巴埋在两个膝盖处，心里放空地看着山上的种种——青葱林叶带着微黄，蒙络摇缀；幽潭流水，传来叮咚泉声；弯弯曲曲的山路，和简单小小的庭院......
这些都是那个人的手笔，都是他一手创造的，可现在他不在了，很长时间都不会在
她回想起不久前的日子，虽然有时候看得出来，大家有时都有些别扭，但却比现在热闹许多。无论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四个人的时候，都比现在舒服多了。
白堇颜从纳珠中拿出师尊赠的长剑，至今不知道此剑是什么品质，师尊曾说待她金丹境界，可以此剑御剑飞行。
手执长剑，比划了几个剑式，没意思——他不在身边。
眼睛酸了，白堇颜揉了揉。
然后觉得鼻子也酸了，手低下去揉揉。
却觉眼睛又酸了，抬手上去，倒是抹了一手温热的湿润。
......
此夜，终于在庭院见到了巫月，她正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师妹。”
“师姐。”
白堇颜容貌娇弱了几分，她看着巫月痴痴的模样：“师妹你在看什么？”
“月亮啊，”巫月笑了笑：“你若见不到一个人，就看看天上的月亮，说不定......他也正看向同一个月亮。”
白堇颜看着她，心头蓦然一动，觉得这话说得比世间的任何话都好。
巫月张开嘴，过了半晌才轻松地哼了几个调，然后唱出了声音——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歌唱时和平时微微有些不太一样，却是更加清婉，多了几分幽怨，好像在思念，又好像是在责怪。
白堇颜听不懂其中内容的具体意思，倒是仿佛从歌声中见到了一些凄美的意象。
她看着巫月的侧脸，发觉那乌发之间又多了几丝白发，在月光中泛着银光。
离了江寒，白堇颜方才觉着现在的巫月会的真多，自己却不甚懂这些，只会做饭、做衣服。
“好听。师妹，这是你编的吗？”
巫月斜过眼瞧她：“内容是一个叫做谢庄的人写的，背的时候没觉得如此动人......调是我随口唱的出来的。”
“随口就能成歌...”白堇颜抬了抬眼，觉得自家师妹真厉害，她又道：“师妹，还有别的吗，关于......他的。”
巫月唇角勾了勾，仍是抬着头，侧眼看白堇颜：“他？”
“嗯，”白堇颜举起手，手指指的月亮：“他。”
巫月轻笑几声，收回目光，又看了一会天上的明月，承应道：“好。”
她好似酝酿了一阵，神情一变，便清声唱了起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白堇颜觉得两首之间词句相差不远，却是愈发哀婉。
她转眼看向巫月，却见巫月双臂向两侧打开，月光如知她心般向她洒下，不是她抱住了月光，而是月光保住了她。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白堇颜的目光停留在她闭上的双眼处：“......他，会回来的吧？”
“啊——”
她闭着双眼轻缓长叹，缓缓开口：
“会的吧......如若，你说的不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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