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讲，徐晏生的运气很烂。
明明只是回学校取个暑假作业就摊上了这种破事。
他灰头土脸地在昏暗的灯光下从瓷砖上爬起身来。从二楼翻下来的时候，他的四肢率先着了地，虽然震的小臂生疼，但是至少关键的腿保存得非常完好。
“这个破洞是怎么回事……”徐晏生小声地嘀咕着，他没有着急地继续逃命，而是往一旁的墙根靠了过去，耐心地倾听着四周的声音。
假设那个鬼东西跟着他一起跳了下来，就他起身的这一小会里他就能死上四五次了。
果然就像他猜测的，它没有追上来。
徐晏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个鬼没有追上来。”
没错，他、徐晏生，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在暑假的教学楼里撞鬼了。
……
“你也是来取书的？”叶邵涵和徐晏生恰好在教室里撞了个正着。
前些日子明明疫情没有半点影子，马上就到暑假了，学校却莫名其妙地上了两周网课。
虽然家长都横向对比其他学校，抱怨连连，学校这边态度却异常坚定。
那这和回学校取书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已经到暑假了吗
或许对于其他年级来讲上完这两周网课就结束了，但是很难蚌的是，两人都是高二的学生——也就是所谓的准高三年级。
徐晏生的学校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学校，原本的规划就是支援S市港务区的教育，顺便拉动周边的经济——主要是房价，而徐晏生又好死不死的成了这所学校的第一个年级。
他们这届的成绩对学校来讲相当重要，最后定位在S市里排什么档主要就凭这届的高考最终成绩。
这暑假别说一个月，能放到一周半都算好的了。
他们原先带的书不够复习用的了。
徐晏生也不例外。
今天学校终于开放了半天，让这些没书用的高三牲口上完上午的课以后回班取书。
等写作业拖到四点而且住在南郊的徐晏生到东郊的学校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已经到了快天黑的时候。
夕阳的光线穿过玻璃窗，平铺在积了薄薄一层灰的桌子上，徐晏生从后门进，而叶邵涵的座位在前排，他们面对面的时候中间隔着半个教室。
一种奇怪的气氛油然诞生……
才怪。
徐晏生点点头：“嗯。”——算是答复。
他刚向往里走，又感觉有点不习惯，补了一句：
“下午好。”
“嗯，下午好。”
叶邵涵在班里算比较热情的那种人，回应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敷衍。
徐晏生和他平时的关系还不错，算是能说得来的普通同学。
此时，徐晏生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教室里的场面整体上比较混乱，显然是因为其他人已经回来过了，被他们翻到地上凳子上的书也懒得收拾。
反正网课结束以后直接衔接暑假，到时候开学考一样要把剩下的书扫到教室外面，收不收拾东西都差不多。
所以就造成现在让徐晏生难以进出的状况。
顺手把脚边的书拢齐，徐晏生硬生生在书堆里清理出一条能通行的路。
徐晏生探下身按照自己的早就想好的清单翻着书，为了不让教室里的空气太凝固，徐晏生决定主动找点话茬：“对了。”
“你有看见其他人吗”徐晏生没有抬头，装作有意无意地问。
稍微安静了一下，徐晏生的耳朵里传来了叶邵涵的声音：“其他人基本上都回了，我中途上了个厕所，所以没收拾完。”
“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李纯志他们好像打算玩什么游戏。”
“什么游戏要在学校里玩？”徐晏生实在受不了弓着腰，打算蹲下来的时候先站起了身，正好在起身的时候看到另一边的叶邵涵已经收拾齐备，正站在座位旁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新电动？”徐晏生随口胡谄道。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你听说过招魂吗？”叶邵涵的语气莫名有些冷。
他的话让徐晏生后背没来由地一冷。
他没有正面回答徐晏生的问题，但实际上也不需要再回答别的了。
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徐晏生一面加快收拾书的动作，一面把头露出桌面——叶邵涵仍旧是那个看着他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隔着半个教室看着他的姿势总觉得有点古怪：
“你是说他们打算在学校里玩恐怖游戏？”
“嗯。”叶邵涵点点头。
“李纯志那些人都在吗？”
“算上被怂恿的许荷荷和任佳琪，四男三女。”叶邵涵站在那淡淡地回答。
他就是单纯地站在那里，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叶邵涵为什么要这样“单纯地站在哪里”。
“你收拾完了？”徐晏生开口。
“收拾完了。”叶邵涵的答道。
但这就像是破窗效应的变种一般，只要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总会觉得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叶邵涵逐渐僵硬的说话的语气……
徐晏生甩甩头，他最近鬼片看多了，看什么都像是要闹鬼的节奏。
明明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也没见过几次鬼。
他定睛，把目光挪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原本要收拾的东西就少，这个时候又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只过了一两分钟他就找齐了要带回去的书。
徐晏生把书都放在桌面上，把原来的书拨到旁边打算再检查一遍就开润。
光线越来越暗了，明明是夏天，教室里似乎是由于常年背阴的缘故却让徐晏生感到一丝丝寒意，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这倒也不是不能解释。
他到学校的时间实在太晚了，以至于整个楼道都空荡荡的，听不到人声，仿佛整个学校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虽然徐晏生清楚这栋楼里起码还有九个人。
额，哪怕叶邵涵说谎也有两个人。
“好了。”徐晏生清点完抱着书就准备从之前清理出来的路走出被书本塞地严严实实的角落。
刚迈出两步，徐晏生就注意到叶邵涵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视线。
“看着我干什么。”被这么看，徐晏生也的语气难免有些冲。
只是，连徐晏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话里已经掺着一丝丝动摇。
他接着说道：“你自己不走吗？”
“等你。”叶邵涵僵硬地，就像玩偶的脖子被平着掰动似的，把头转向徐晏生的方向：“我打算和你一起走。”
“一起走…？”
徐晏生皱眉，道：“连路都不顺，你家不是在西边吗？”
他抱着书，把目光聚焦到举止古怪的叶邵涵身上。乍一看只不过是脸色有点白而已，这也是刚才徐晏生没有怀疑的原因。
可是，当他定睛一看的时候，徐晏生却直接发现叶邵涵熟悉的身影背后正站着一个人形的模糊黑影，和他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仿佛原本映在地板上的影子从地上站立起身，跟在他的后面，像个人偶，一下下模仿他的动作。
徐晏生的动作突然卡壳一下，即使他努力的不去表现出来，但他下意识收回目光的动作已经足够可疑——
“你没事吧。”叶邵涵看出了徐晏生的不对劲，出言关心道。
但在徐晏生看来真正需要关心的很显然应该是叶邵涵才对。
“没事，我想起来有作业还没写。”
徐晏生的大脑转的飞快，“我得赶快回家了。”
“那你倒是等等我啊，走这么快干嘛。”
大哥，我再不走快，你那鬼就要到我后面了。徐晏生的脸有点黄，忙道：“我今天晚上有急事，真没法走，接我的车还在外面呢。”
徐晏生已经把话说的很满了，可令他没想到的事是叶邵涵这回没有再说话，直直地从过道往徐晏生走过来。
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叶韶涵一步步地接近徐晏生，而徐晏生又不敢表现得过于反抗防止暴露自己已经看到叶邵涵背后那黑影的事情。
所以徐晏生索性不再发言，直接走自己的路。
但随着他的脚步，叶邵涵也带着那个人形的黑影步步紧逼。
很显然，黑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避开的。
徐晏生想到另一个危险的方法。
既然躲不开，那就先制造一点反应时间。
“那个，”
徐晏生突然站住脚，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东西。”
“我看见什么东西？”叶邵涵露出一个可爱的歪头的表情——假如他的头没有歪到九十度的话那确实还是挺可爱的。
徐晏生一脸天真地指向叶韶涵自己：“你后面有个看不清的影子。”
“什——”叶邵涵下意识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徐晏生毫不犹豫地把怀里的书朝一边随手一扔，往教室外面跑去。
在他真正离开教室的最后一秒，徐晏生回头。
正好看见满脸惊恐的叶邵涵的头被两只黑影汇成的手强硬地掰正。
叶邵涵似乎还想挣扎着喊出什么。
但下一刻，他的头就像一个绽放的花苞，盘旋的黑色线条一圈圈一条条的布满整个头以后在刹那间收紧，仿佛钢丝一样勒进整个头。
随后，无数银红的血肉混杂着作呕的白浆，夹杂骨片一起绽放成丑陋且恐怖狰狞的花朵，在暴起的黑线中，黑色的人影没有消失，反而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笑容中露出一个弧形的空洞，扭曲的黑影在其中沸腾涌动。
徐晏生面色一白，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咬着牙加快脚下的速度。
从叶邵涵的举止来看，很有可能徐晏生就是那个黑影选好的下一个“猎物”。
徐晏生咬紧牙关，朝着他的记忆中最近的楼梯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