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头。
他长着一张苍白的面孔。
面孔上冰冷僵硬的唇齿看上去同医院里太平间的尸体上面的无异。
他的头发湿透以后一茬茬搭在头顶,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透衣服的落汤鸡。
男人僵硬地抬起自己的胳膊向徐晏生生硬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不等徐晏生回答,他接着道:
“请问,我想避避雨可以吗?”语气冷硬,而且可以说装腔作势到让人不舒服,“我的雨马上就要来了。”
不仅假模假样,那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和莫名其妙的渴求同样让人十分难受,下意识地想要去躲开男人的目光。
徐晏生忍不住倒退半步。
他实在说不清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地方,但他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缭绕的特殊的感觉。
这男人就像具介于生死之间的尸体。
“当,当然可以。”
徐晏生有点结巴地说:“这里有很多空教室,你可以随便用。”
他又后退一步,打算随时扭头就跑。
“不,不对。”男人轻轻揺了揺头,“你不明白”
“我要避的雨一直在追着我,这种雨雨是不会被躲开的。”
他用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徐晏生,用蕴含着一丝热切的语气讲:“所以,我只能打伞。”
“我需要,伞啊!!!”
男人把怀里的破伞甩向徐晏生,看上去损坏掉的伞骤然弹开。
徐晏生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痛苦而凄厉的惨叫一刹间炸开。
一下子快要刺穿徐晏生的耳膜,他的脑海在这短短的一瞬中陷入一片空白的状态。
那伞面上浮现出一张张痛苦的脸,他们重叠着,连带着层层皮肤被缝在一起,最终拼凑出厚厚的伞面。
刘浩杰熟悉的面孔正位于伞的最上层,那把伞显然带给了他无穷的痛苦,让他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
尽管那些人已经被这把诡异的伞吞噬,可似乎他们依旧清醒着,被迫沉沦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你看,只有让你们替我淋雨,我才不会被雨淋到。”
“对,没错。对,对对对对对对!”
男人就像坏掉的机器,头颅不正常地歪向一侧,伞尖上的伞骨突然刺出一道寒芒。
寒芒瞬间刺出,像是被甩出衣袖的刺剑,直直袭向徐晏生的腰际。
“糟了!”
徐晏生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骨袭向自己的小腹。
“噗呲。”狂风骤雨般的剧痛袭来,让徐晏生一不禁惨叫出声。
徐晏生的小腹被开出一道巨大的伤口,那一下带来的痛苦几乎让他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徐晏生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咬牙转身朝走廊另一头的方向跑去。
为什么男人可以越过限制?
徐晏生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徐晏生忍耐着腹部传来的剧痛,挣扎着向前逃窜,然而他只听清一声破风声。
“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榨干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伞尖又一次刺穿左腰,带走一团血肉。
伤口里的鲜血几乎打湿了徐晏生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如同淋过一场暴雨一般。
他看上去和男人越来越像了。
“你别跑了,我不会再动手了。”男人的话穿进徐晏生的耳中,但后者只是咬咬牙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
男人收起伞,跟在速度一点点慢下来的徐晏生身后,如同尾随重伤猎物的鬣狗,冷眼看向被鲜血打湿的徐晏生。
“我喜欢看你们一点点的死去。”男人紧紧地跟在徐晏生的身后,他的确如他所说,没有再使用那把诡异的“伞”:
“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为什么雨总是淋在我的头上呢?”
男人仿佛把逃窜的徐晏生当成了倾诉的对象,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话:
“为什么那个时候只有我在暴雨里淋的狼狈不堪,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我的伞呢?”
“凭什么你们都有自己的伞!”
男人朝蹒跚的徐晏生咆哮:
“我会找到我的伞的,我一定会找到我的伞的!!你,你们都是我的伞!”
他像一道离弦之箭,向蹒跚的徐晏生冲刺。
男人的话狂躁而充满感染力,化作一根尖刺要将自己的疯狂渲染进徐晏生的大脑,刻出自己的形状。
男人再次张开那把雨伞,但他只是痴迷地欣赏伞上皮肤的纹理、欣赏那些痛苦的灵魂的尖啸。
“疯子。”徐晏生咬紧下嘴唇,快要在嘴唇上磨出血丝来。
他的脑海被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所感染,眼中按耐不住地涌现一丝狂意。
徐晏生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在这十死无生的绝境下,他的心情倒是异常平静。
因为徐晏生觉得这很正常,倒不如说在这种异常危险,步步杀机的囚笼里,活下来才是异常的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徐晏生就要任这个疯子宰割!
对于徐晏生而言,他的思绪里只剩下一个纯粹而简单的想法。
他的目标早就已经牢牢地锁定在眼中。
那是位于大门对面一扇虚掩着,放出温暖橘光的单开桃木门。
毫无意外,徐晏生要拖男人下水。
对于这种疯子,他的态度很明确——
能拖一个是一个!
徐晏生跌跌撞撞地撞进木门中,然后用背将木门彻底抵死,仿佛真的打算躲在木门后的房间里。
他深吸一口气,但像个戳破的气球的肺已经无法再汞入氧气,徐晏生只能如瘫在陆地上的鱼,无力地挣扎着。
一直到失去力气滑坐到地面上,徐晏生都没有精力关注房间里的状况。
他只能听见门外那暴躁的男人即将推开木门的噪音。
徐晏生最后看了眼室内。
失去意识以前,他只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红色色块,那些红色不像是暗红的鲜血,倒像一缕缕鲜艳的红绸。
它们交织,然后覆盖在徐晏生的脸上,盖住他模糊不清的视线。
......
目睹着徐晏生逃进房间的男人并没有多么着急,尽管他能够从门中嗅到属于鬼的阴气。
他很清楚徐晏生打的是什么算盘。
可是他并不在乎。
被他撕碎的鬼魂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男人面对过比这些鬼气的主人更加阴冷而邪恶的恶魂。
可它们都变成了自己杰作的一部分。
更何况——
一个有着执念疯子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死活呢?
“不要再跑了,”男人右手握在伞把上,左手已经把手放在门把上。
苍白的脸上表情愈发狂热,男人同徐晏生对话一般自言自语道:“我保证会把你做成漂亮的伞的。”
“你真的很适合做成伞尖的部分,那里的结构非常复杂,需要细腻一点的皮肤。”
每每提及自己手中的爱伞,男人的语气就会变得异常温柔,似乎找回了属于他的“理智”,除开他渗透衣服的鲜血,看上去就像一个纯粹的伞匠。
仿佛男人手中的那把破损的伞就是他的爱人,他的家人。
男人曾经如此渴望自己能有一把伞,在他被淋成落汤鸡、一无所有前,能够替他遮些风雨。
因此,他想象着这把伞补全的模样,发自内心地流露出一个病态的微笑。
“所以,不要再跑了!”男人没有推开门,而是直接刺出伞尖扎向单薄的桃木门。
木片飞溅,脆弱的木门毫无滞涩地被穿透,伞尖的白骨刺入什么柔软的东西。
男人感受到伞把处的反馈,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的手腕骤然发力,破旧的人皮伞瞬间撑开,如同恶兽张开狰狞的巨口。
伞尖延伸的伞架分裂成数股钙质的乱刺,化作苍白的荆棘将整座木门与门后的柔软之物彻底撕裂,崩碎。
“砰!”
木屑纷飞,夹杂着血色的碎片。
殷红的鲜血洒在男人的身上,同他身上血渍融为一体,淋透男人的风衣。
“啊,这可不好剥皮了啊。”男人似乎为自己的莽撞有些懊恼。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血迹。
“嗯...?”男人发觉鲜血的味道有些奇怪,混杂了怪异的气味。
他定睛看向空中血红的碎片,与其说是血肉或者内脏,更像是纤细的血管或者纤维。
不是他?
男人皱紧眉头,毫不犹豫地收起伞面,将伞向前横扫而出。
“簌。”
气流吹开碎屑的遮拦,让他得以看清门后的情景——
房间里四处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几根点燃的红烛插在壁灯上,立在桌头,散发出温暖的橘黄色光亮,渲染出同这栋大楼的整体格格不入的温馨氛围。
各种字体与颜色的“囍”字被书写进一张张巨大的红纸,贴在房间的四壁上。
男人的目光逐渐呆滞,过往的那些短暂而绚烂多姿的时光不断地浮上脑海。
一只无形的手牵动着他的目光,一点点僵硬地挪到这间房间中心。
那个少年正披头散发地面对着他,踮起脚尖站在房间的正中央。
撕成碎片的衣物随意的抛洒在地板上,红色的丝线从他腰间的伤口中延伸出来,编织成血色的绸缎,裹住他的躯体,正逐渐拼合成一件暂时看不出形貌的衣裳。
眼神空洞却映出一片又一片斑驳的色彩。
数根纤细的丝线从半空中落下来,系在徐晏生的四处上,令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支撑在半空中。
男人下意思好奇地往上挪动视线。
然后,他的身体彻底僵硬,布满血丝的瞳仁里分裂出一个又一个眼瞳。
......
边散步边修改,改完一看三千多()
......
孩子知道错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