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动,这一类存在的特性就是行动遵循特定规则。也就是说,只要没有达成触发规则的条件,它们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行动。”
林言的话提醒了众人,虽然贴在脸上的鬼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可实际上它的行动只停留在威胁。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李纯志的声音仍旧发颤:“总不能这样和它僵持到它走吧。”
“所以我才让你们听我的指令行动。”
林言的声线冷静依旧。
越是紧张的环境,身为主事者就越要保持自己的冷静。
他让自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鬼脸上,然后一面判断危险性一面观察四周。
除了先前那一两个自顾自走到林言前面的人以外,剩下的人都位于他的身后。
当所有人转身的时候,位置也就变成了他差不多在队伍的最后。
林言身后的人是李纯志和任佳琪。
林若雨在他左手边。
没有人在背后。
林言提着提灯的手稍稍抬起,照亮了那张阴森的鬼脸。
提灯的光亮虽然使得鬼脸稍稍畏缩,然而林言面前的深暗处探出的数只臂膀直直越过肩头,牢牢地扒住了他的身子。
果然是模因型异常存在的特性。
而且是彻底的模因存在。
除非外力强行分开,从其人身上诞生之物必要先夺其人生粹才能得到自由。
确认面前危险来源以后,下来就是思考这个存在的规则。
林言把注意力放在这张泛黄的纸上所浮现的那句话。
「直面逃离」。
与林言一人一般大的鬼脸,从它鼻孔中呼出的腥风直直拍打在他的脸上。
鬼脸是现实存在的实体。
这么来看的话正面突破,林言倒是不惧,这种模因得到堪称诡谲的传播能力的代价便是其本身低劣的搏斗能力。
关键在于其他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学生们该如何突破。
所以,正面硬上显然是不行的。
那么后退呢?
林言轻轻后退一步,扒住肩头的鬼手沉沉地压在他的肩头,那鬼脸用这种借力似的手法也上前了一步。
两人的相对距离保持不变。
“卡到规则的漏洞了。”林言轻轻点了点头。
这种模因本身不像游戏规则那样经过许多人精心设计、环环相扣。
因此,它们的规则虽然强横,但是漏洞百出——有经验的人找到漏洞不算难。
“好了,我简单的给大家陈述一下现状以及接下来怎么做。”
在开口的同时缓缓向后倒行,直到越过最远的李纯志为止。
林言抬起头,注视着鬼脸的同时用余光注意着其余几人的反应。
他首先简单地讲了一下这一类存在的特点,随后言简意赅地给出了方案:
“这个存在的规则是必须看到它的同时远离它,也就是倒着走。”
“我知道你们担心后背的安全,所以我会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帮你们注——”
林言的鞋跟猝不及防落进空处。
若不是他及时调整重心,这一脚可能就踩进地穴里,后果可想而知。
“林哥!?”
李纯志下意识想要转过头。
还未等他扭身,早就开始倒走的林若雨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别忘了他怎么说的了!”
“我没事,刚才差点踩空了。”
面前的那张鬼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张,仿佛在嘲笑男人的狼狈。
“啧。”
黑着脸的林言二话不说,直接就一甩提灯重重地砸在面前的空气上——
鬼脸预感到不妙,提前躲开了林言的提灯,灯室里漏出的橘火燎得它甚至往后退了半米。
“都一步一步走,这里的地板大概率有空穴。”
林言用手指敲了敲灯室的玻璃,表明自己还没有出事。
“我帮你们看着后面。”
林言先后退一步,借着灯光打量众人脚后的地板后才说道:
“所有人倒退两步。”
......
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
而恐惧的大小与未知同自己的距离呈现反比。
林若雨他们现在就是这样。
不仅要同面前逐渐狰狞的鬼脸保持对视,还要听从身后林言的指令一步一步地倒退。
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到深坑。
谁能保证看上去能够通行的地板能够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呢?
假如出现这种意外,便只能靠自己的反应速度和平衡能力。
一旦往后走出一整步就不能再向前。
“呀啊——”
全凭反应一下子从陷下去的地板上抽开脚,往一旁定住重心。
那块木板的点点看不清形状的碎屑掉到她的鞋上,作为她险象环生的证明。
“呼......”她抚摸着难以平复起伏的胸口,整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林若雨的运气很差,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踩到了这种脆弱板。
其他人也多少有过这样的情况。
这是一种无形中的风险,用脚也能想到不会永远能运气好到躲开这种陷阱一样的板。
这种混沌概率成了压在他们心头的一个压力,难以言说的恐惧。
以至于往后的脚步越来越艰难,逐渐对脚下传来的触感越来越麻木。
林若雨很难想象。
走在最后面完全没有一点信息的林言要顶着怎样的心理压力。
看上去早已习惯于同这种令人心生恐惧之物打交道的他,又是以怎样的心理走到如今。
不是所有人都有像林若雨这样的闲暇去思考别人的事情。
假如量化在场这些人的压力阈值,最高的毫无疑问是林言,而最低的则是在二层时情绪就隐隐崩溃的任佳琪。
“啊啊啊啊啊。”
任佳琪又是一脚踩空,但这次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没能稳住重心的她右脚直接踏进陷坑,右半边身子一下子陷进去,带着左膝盖磕在地面上,让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下体。
于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视野里已经失去了那张鬼脸的影子时,瘆人的笑声一点点地从她耳边响起。
“嘿嘿嘿,你输了哦”
仿佛有人在她的左耳边呼着冷气,她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左耳一直蔓延,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冻住。
在那张鬼脸从高处俯瞰她的时候,任佳琪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发出一声清脆的崩断声。
“啊啊啊啊啊!?”
任佳琪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转过身爬出陷坑,把林言的呼喊放在脑后,掉过头向前方飞奔。
当她彻底转过身去的那一刻,鬼脸才彻底放出一声尖啸,身后的鬼手开始飞快地挥舞暴动,追向慌不择路的任佳琪。
还没过几秒,众人的身后便传来她震耳欲聋的惨叫。
“糟了。”
林言脑海中飞快地涌出重重思绪,他直接把手中的提灯扔向离他最近的林若雨,嘱咐道∶
“抱好它,千万别握住灯柄,让其他人在我回来前不要乱动。”
匆匆扔下一句话后,打定决心的林言作势就打算回过头。
然而就在这时,真正意义上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别动。”
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
在坑坑洼洼的直廊尽头,是一处看不见底看不见尽头的深坑。
当任佳琪看到深坑时,她已经没有丝毫腾挪的余地。
深沉的黑暗仿佛张开了它沉默而无情的口,身后那狰狞的笑声宛如最后的催命钟,将她推入绝境之中。
就这么......死了?
还是说比起被身后的鬼抓住,这样落下去反而更好?
她发出一声惨叫,无力地目睹着自己的身体坠入深坑......
在短暂的瞬间里,她如同度过了与她人生等长而短暂的时光。
她的呼吸声颤抖而紊乱。
当任佳琪即将闭上眼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眼前似乎多了什么。
一柄通体血红的伞从半空中正面抽来,以快要撞到她吐血的劲头强行将任佳琪掀到空中。
这是...什么?
令任佳琪没想到的是,在她从半空中落下的短暂时间里,身后的诡笑声突然被某种沉闷的开伞声而屏掉大半。
“别动。”
清冷而空灵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在任佳琪最后关头那绝望的惨叫仍在空中回旋的时候。
那宛如天籁的声音打破了凝固。
仰面朝天的任佳琪还来不及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边发现在她视野的一角里:
一片暗红色的衣袂宛若在橘色的微光中盛放的花,既轻盈又优雅。
自她面前飘然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