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周遭的黑暗却全然不如徐晏生这小小一个动作来的恐怖。
在前面的几层里,无论经过的快还是慢、安全还是危险,至少在结构上都呈现出一个稳定的状态。
下来的几层中的楼梯都是与楼层紧密相连,比如浑然一体。
然而这个所谓的二层呢。
当走在最后的徐晏生也走下台阶之后,最后的几级台阶便宛如泡影一般,只是离开众人的视线一刹,彻彻底底地在众人的身后消失无踪。
完全与先前楼层里那种俨然一体的状态相违背。
“找到了。”
林言弯腰拾起那个打火机。
有意思的是,尽管打火机依旧处于点燃的状态,边缘也传来想当的热量。
但林言没有看到打火机的火焰,直到它重新进入灯光的范围之内。
取消夹住开关的纸,把打火机和烟盒重新收好。
也就是说,林言找到它的依据并不是打火机自身的火光,而是他手中那盏特殊的提灯。
不谈这些,好消息是这说明这一层里面的空间只有楼梯被影响让下来的路成为断头路,而不是这片空间里时刻发生改变。
柔和的橘光下,地板上倒仍旧是老旧学校里那种普普通通的木地板。
除了踩上去会发出咯呀咯呀的声音以外倒也没什么影响。
“整体上还算稳定。”林言脸上严肃的表情稍有舒缓:“并没有彻底沉沦,只是单纯的遭到了影响而已。”
“这种地方只要还没有彻底沉沦下去,就能找到出口。”
林言的语气轻松了不少,他的反应也让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集体松了口气。
但那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徐晏生。
徐晏生仍然在抱着侥幸的心理翕动鼻翼,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从踏入楼梯时开始,徐晏生就已经闻不到环境中原先属于异常存在的特殊气味,先前尽职尽责替她预警的嗅觉现在就像是停摆了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瞎了只眼。
即使能看到东西,依旧会让徐晏生在心理上感受到严重的不适。
事实上,徐晏生之所以能意识到身后退路的消失无踪,也正是因为嗅觉停摆带来的危机感。
“不知道林言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徐晏生喃喃道。
[只要没有彻底沉沦就还能找到出口。
]
虽然林言嘴上是这么说的,然而徐晏生也搞不清他实际上的想法如何。
和林言同行的短暂时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一个沉默而面无表情的状态,少数时间则会摆出一个温吞的笑意。
然而徐晏生能看出来。
这不过是林言为了安抚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伪装的模样。
林言理论上也应该有这种嗅觉才对,最多是强弱不好判断。
出于这个因素,徐晏生也摸不准对方到底有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
“好怪的味道......”
就在徐晏生仍旧纠结与林言的想法时,一声轻盈细碎的呢喃飘进徐晏生的耳畔,让她悄悄挪动视线——自言自语的人是走在她旁边的林若雨。
此时的林若雨正用力地吸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半晌后转过头,似乎没有发现徐晏生已经看向了她。
“徐姐。”林若雨拽了拽徐晏生的袖口,小声地说:“你有没有问道奇怪的味道。”
“空气里好像有种粘稠的感觉。”
粘稠的感觉!
徐晏生一下子警觉起来,记忆里走入楼梯前,在楼梯口的感觉立即浮上脑海。
“什么样的味道。”
徐晏生压低声音,把自己原本清澈的声线压得细微许多:“可以具体形容一下吗?”
林若雨皱起眉头,努力地尝试去形容出这种在生活里少有问到的气味。
“有点奇怪......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不,不是燃烧,是一种浓稠的油渍味。”
“但是这么形容好像也不太准确......”
这种气味很难在林若雨的印象里找出能够类比和形容的东西。
然而哪怕只有这种颇有偏颇的形容,这对于有着类似经验的徐晏生而言已经足够。
徐晏生现在确定,这的确就是自己在楼梯口前嗅觉感受的气息。
在当时,这种弥漫到三层的气息被用作是了二层危险程度的佐证。
可是为什么徐晏生在楼梯口闻到的时候林若雨没有闻到,而林若雨闻到的时候徐晏生又失嗅了呢?
细细思索以后不难得到答案。
但这反而让徐晏生的后背微微发冷,如芒在背的感觉爬上脊梁。
悄悄地给背后的红伞解开背带,让自己从背转而将红伞抱入怀中。
这只有一种可能。
整个二层都弥漫着同样浓郁的阴气,以至于让徐晏生敏感的嗅觉暂时停摆,而本身较为迟钝的林若雨感受到气息。
再往前一步想,这其实就已经说明二层很有可能存在一个能够影响到一整层的恐怖异常
正当徐晏生呼吸稍稍紧促的时候,脑后突然传来细微的风声。
“有人,小心!”
徐晏生本能地转身,借拧身势头右手持伞直截抡出一个半圆。
原本就走在队伍的最后也就是灯火边缘的徐晏生,伴随她的动作一步踏出了灯光的范围,进入了黑暗之中。
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手中的红伞似乎击碎了什么东西。
可徐晏生仿佛迈过了什么边界。
知觉此刻戛然而止。
......
“所有人不要出灯光的范围!”
林言厉声喝止住林若雨扭头窜进黑暗的动作,林若雨本来已经踏出半步的脚不得不往缩回原地。
徐晏生只说出一半的话和她突然消失不见的身影让在场的众人背后骤生冷汗。
林若雨仍旧沉浸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造成的慌乱中:“徐小姐为什么突然就......”
“......”
林言没有回答,而是保持着沉默穿过人群,带着他手中的提灯穿过学生们,往徐晏生身后的方向迈出两步。
“跟上——”
林言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
他下意识地想向前抡动自己手中的提灯,好在林言及时地遏止住冲动。
林言卡壳住的话引来众人的好奇与担忧,纷纷向林言的身边靠拢。
先到他身边的是本来就在队伍最后的林若雨,她带着慌乱嘴里念着:
“发生了什...么?”
倒没有发生什么。
说到底,徐晏生的位置其实就在原先灯光范围外的一米远。
但那位一路上难遇敌手的“最高战力”,现在却以戒备的姿态宛如一座雕塑撑着展开的红伞呆滞在原地。
灯光仿佛浇在冰雕上的开水,让全身紧绷的徐晏生一下子卸了劲。
“噗通。”
徐晏生无力地瘫倒在地,身上的嫁衣的血色都似乎因为她状态颓然而黯淡许多。
在众人诧异或担忧的视线下,徐小姐的胸口剧烈地起伏。
毫无疑问,此刻的狼狈只带给他们无边的恐惧。
没有人敢在这时上前打扰
“咕唔......”
直到那只攫住心脏的手渐渐松开,徐晏生才说出了自己重新进入众人视野以后的第一句话:
“绝对不要离开灯火。”
徐晏生一字一顿,语气无比认真。
“而且,这层楼里应该还有别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