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才能接住剩下的人?
徐晏生眼中的时间仿佛拉长,思维不断地加速、运转。
林游、任佳琪、谢严民、李纯志。
需要徐晏生接住的还剩下这四个人。
就像是林言用木锯固定住一样,对于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徐晏生,单单在一堵普通的木板地上开出一个破洞作为借力点并非难事。
然而问题就在于如何在利用那个破洞固定自己的同时还要接住剩下的人。
假如想要救到所有人......徐晏生就不的不使用一些激进的方案。
徐晏生向上踏步最先遇到的,也是原本就在队伍靠后的人是谢严民。
谢严民现在的样子仿佛被夺了魂魄一般,双眼无神地任由重力拉拽着身体,即使见到了向上的徐晏生也毫无反应。
“抱歉了。”
薄唇轻启。
徐晏生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下一刻,她的右手就同谢严民的左手环环相扣,但徐晏生的五指并没有彻底地“扣”上去,而是巧妙地穿过指缝,对着他身后的地板用尽重重地做出了“砸”的动作。
几乎是一瞬间,木屑飞溅中谢严民的左手连带手腕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深入地嵌在木地板被砸开的凹陷中。
与此同时,徐晏生故技重施,重重地把脚尖踢进木板的瞬间借力上蹬。
在木板破裂,纤维质断裂声稍稍飞扬之时,徐晏生的身影就飞出了木屑,向着已经开始加速的林游窜去。
“咯吱。”
看上去,依靠谢严民的左手撑起他整个人体重无疑是一个不怎么明智的选项。
果不其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强大的力就将谢严民的左臂生拉至脱臼。
然而就结果而言,无论多么狼狈,至少谢严民勉强卡在墙壁上,免遭坠入无边黑暗的命运。
“抱歉。”时间短暂,不容许徐晏生多作解释,寻上林游的时候在林游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同样是抓住了他的手腕。
整体的流程大差不差。
从谢严民那边已经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林游没有打算也同样没时间说些别的话,只好咬住自己的嘴唇。
“砰。”林游也不出所料地卡在了半空中,和谢严民稍有不同的是他不只是手和手腕,还干脆地捎上了他的小臂。
虽然更加麻烦了一些,但这也是徐晏生考虑到两个人之间的身材差距的结果。
在其他人都没能注意到的细节上,徐晏生的双手已经在制造那两个嵌槽的过程中撞得有些变形,血纹同碎木尖划出的血渍混在一起,化作几乎盖住的纵横赤痕。
徐晏生甚至没有余裕回头确认两人的状况,只能又一次借力向上。
视野中的风景飞快略过,徐晏生一下子就锁定了坠下的人。
这次,徐晏生的视野里一起出现了两个人——任佳琪、李纯志。
虽然两只手都已经负荷过重,但实际上似乎在当下紧张的情况里,徐晏生伤口的愈合速度提高的匪夷所思。
最初使用的左手甚至于快要恢复到可以重新发力的程度。
只需要先在身体强度较高的李纯志身上故技重施。把他钉在墙上之后再向下带着任佳琪固定在墙上就好。
徐晏生的身体早在敲定行动顺序时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然而......
鲜血般地殷红从徐晏生的视野里涂上两笔,在李纯志的头上打了一个鲜红的“X”号。
“他是凶手。”
“他是恩将仇报的凶手不是吗?”
徐晏生的脑海中响起了“自己”躲在耳畔的窃窃私语。
耳畔的低语如吹笛人的笛声,悠长而充满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仿佛已经有一个“徐晏生”作出了动作,而她自己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轨迹来执行便足够了。
是啊,这就是“自己”啊。
......
耳畔的风尚未猎猎作响,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本能的对失重感到恐惧。
李纯志下意识因此眯上了眼睛。
李纯志的脑海中仍旧回荡着黑暗中刘浩杰怨毒的诅咒与嘶吼。
他自然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他也清楚曾经的自己如何自诩。
李纯志仍然记得,两年前他在天台上对着自己的死党恬不知耻地说出“我想当一个好人”之类的话。
背着身体不适的同学跑了四层楼去医务室、在运动会替所有同学准备了水。每一次都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身为副班长的职责与任务,努力让整个班级更像是一个集体。
是的。
就是因为这个涂抹出的人设,即便是最该怀疑他的林若雨也没有把质疑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是的。
无数的铺垫、无数的善举、无数的心理建设、无数的努力都因为在那个瞬间,那个被恐惧压倒的自己所犯下的恶行而彻底否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痛哭流涕着的自己向着刘浩杰推出的那一刻。
在那时候,李纯志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这样恶心的人。
一个为了自己活下去毫不犹豫把别人踹下悬崖的人。
在林言用血引燃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像,李纯志并没有往上寻找光亮,而是下意识地向自己的下方投出视线。
他窥向极暗。
或许,那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抓住它。”
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钻进了被黑暗中幻听折磨得精神模糊的李纯志耳中。
因此,他下意识地向那根鲜红的东西探出了右手,抓住。
入手的触感宛如沾着书墨的油纸。在粘稠的东西沾在手上的表觉下,李纯志忽然摸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那个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魔力,硬生生卡住了他下坠的趋势。
李纯志抬眸,但好巧不巧的是,他恰好与一张脸对上视线,那张脸并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他是一张与拉住李的红伞连接的脸。
一张李熟悉到足以成为噩梦的脸。
表情冷漠而狰狞的刘浩杰张开的嘴一直咧到耳根,毫不犹豫地朝着李纯志的右手咬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纯志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五官因为难以遏制的痛苦拧成一团。
剧痛闪电般地袭入脑海,右手的疼痛几乎让他彻底昏过去。
刘浩杰的噬啮仿佛一台液压机,一点点地把他的右手碾压成一团带着骨渣的碎肉。
无边无际的剧痛让李纯志的额头淌下大滴大滴豆粒般的冷汗。
但李纯志却莫名得感到一丝心安。
假如是被他所坑害的刘浩杰推入悬崖的话......
是否代表着:作恶多端的恶人李纯志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呢?
......
惨叫徘徊在徐晏生的耳边。
任佳琪正死死地攀住她插进木板壁的手臂,瘦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但徐晏生却表现得有些走神,把自己由冷酷重新趋于温和视线投向右手持握的红伞。
刚才,无意识地依据指引行动的徐晏生顺从着自己的内心,将复仇与否的选择权交给了红伞上的刘浩杰本人。
无论过程如何,刘浩杰都能够通过他所寄居的红伞掌握李纯志的生与死。
然而,至于这个亡魂最终的选择......
可以确定的是,尽管下面的李纯志大概率保不住他的右手,但那个看似凶恶的“复仇者”同时却也的确打算着留下李纯志的生命,放弃了进一步的权利。
徐晏生不会多作什么评价。
她只是尊重着刘浩杰在她耳边轻轻说出的话:“假如他就这么死掉的话,岂不是显得我的死毫无意义?”
直到这个地步,刘浩杰也依旧愿意相信那个尽职尽责,四处奔忙替他打着下手的副班的生命并非一无是处。
“可是......老好人就该这样吗?”
徐晏生至少现在,无法苟同。
......
这是女主从男主到女主情感世界再塑造的过程,不可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