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晏生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声恰恰渐歇。
他坐起身，胸口的被子滑下来堆在大腿上，一直积到了小腹的上边。
徐晏生的脑子还有些混沌，没有走出昨天晚上一整晚光怪陆离的梦境——在那个梦里，他上一秒还是一个孩童，下一秒就套上了血红的嫁衣。
时刻变化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身边的人物与四周的景象。
与其说是混合，倒不如像是数块蛋糕被挤压在一起混合成的一块四不像东西。
所以，徐晏生今天晚上的睡眠质量肉眼可见得差，以至于脸上的黑眼圈......等一下，没有加深，反而稍微浅了一点了！？
这一点是在他走进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发现的。
徐晏生看着镜中的自己愈发白皙的皮肤和下意识眉眼如丝的神态，不由得陷入了对人生的大怀疑之中。
“这......是我？”
镜子里的徐晏生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不由地“啧”出一声。
假如外貌尚且可以用自己身上发生了改造来形容，那么此时此刻，他在照镜子时所看见的那个媚眼如丝的自己则预示着较之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使什么也没有发生，另一个陌生地徐晏生也正在他的身体上复生。
但是该emo的昨天已经emo过了，所以今天再看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了心理准备的徐晏生就平静了许多。
刷牙、洗脸。
做完这一切之后，徐晏生走出卧室里的洗手间。
他的第一眼就看到仍旧躺在床上的，那把被自己抱了一晚上然而今天早上起床却完全无视掉的红纸伞。
红伞静静地躺在掀开的被窝中央，上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他的余温。
徐晏生忽然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提裙子走人的渣男一样不负责任。
于是徐晏生认真地道了个歉。
当然，是在心里。
徐晏生走到床边俯下身，把红伞从床上一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和前几天相比，现在的徐晏生实在是显得清闲无比。
在学校里的日子早上起床需要做什么不必多说吧，跑操、早读。
但是现在的徐晏生明面上属于失踪，而且大概率直接认定成死亡。
自然是没必要才去参与网课的那些奇奇怪怪有没有实际意义的活动。
虽然徐晏生没有放假，但是这个状态和放假也差不多，毕竟逝者休息二十四小时也很合理吧。
那么徐晏生要做什么呢？
打算用这点清闲的自由时间来去做的，或者说值得他去做的事……
昨天晚上睡前，徐晏生对着窗外稀疏的灯光，确认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一个内向，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过几个朋友的阴沉仔能想到的事，其实也没有多少——穿女装勉强能算一个满足扭曲欲望的行为。
徐晏生把堆在厨房的碗池里泡了一晚上的碗筷，一点点地洗清油污。
把碗筷好好地放回原位以后，他才从冰箱里取出最后的一瓶牛奶，倒在奶锅里架在炉子上打起火。
煮牛奶的时间里，徐晏生扭过头把被子一叠，还在客厅的茶几下面翻出一块快要过期的果酱面包。
但是，做完这些事，奶锅里的奶还是仅仅热了起来，完全没有熟透的迹象。
徐晏生看上去盯着锅里的牛奶上浮冰一般逐渐形成的奶皮在锅里翻滚。
但他的眼中中却毫无神采，显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半晌后，徐晏生才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找出自己的手机、开机。
他站在厨房外，犹豫着。
最后，在牛奶煮沸的咕嘟咕嘟声中，拨通了属于自己养母的电话：
“喂，是小晏吗？”
电话里传来了令徐晏生感到熟悉无比的声音，而电话的那一头却想必会对如今的徐晏生而感到陌生。
昨天晚上，徐晏生一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对自己的母亲摊牌。
尽管昨天已经在电话里对自己的母亲撒过了谎，站在单单让妈妈放心的角度来讲徐晏生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件事。
但是，假如说，这件事是徐晏生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当徐晏生放空自己的大脑的时候，他才真正找到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妈，我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徐晏生压着嗓子，对电话另一边的人如此说。
......
虽然电话那边的人有点惊讶，但她却意外地在问候徐晏生一句以后，欣然答应了徐晏生的请求。
说实话......
把家门的钥匙拔出门孔，徐晏生依旧有点梦幻的感觉，实在是太顺利了。
这通电话好像就这么轻松地打完了。
没有怀疑他昨天结尾尾音不对劲。
没有好奇他想去医院的动机。
甚至没有质问两句徐晏生，为什么要翘掉今天的网课。
如梦如幻。
仿佛依旧活在一个梦里。
徐晏生神情有些恍惚，背上装着那身嫁衣的背包，而红纸伞则像一个粘人的宠物一样，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一条带短一些的带子，把它挂在徐晏生的右手掌上。
这倒是方便了徐晏生。
虽然可想而知会引来某些人的注视，但是昨天刚下了场暴雨的前提下，也不算突兀。
徐晏生把钥匙重新放回木盒里，把这小小的心机重现。
生活经验告诉徐晏生，一定要藏好一把备用的钥匙。
做好这些以后，徐晏生最后又拽了拽门，确认锁好以后转身走下楼梯。
楼梯的窗户半开半闭，因此昨天晚上确实在楼梯里也落了不少雨。
所以徐晏生走下楼的时候，还时不时能在地板上看到雨水干涸剩下的潮痕。
经过三楼时，徐晏生忽然感觉到在这里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停下脚步。
他环顾四周，一番观察后找到了那一丝不对劲的源头。
徐晏生住的公寓楼是那种老式的，一层只有左中右三户。
那一丝不对劲正来自于左侧一户人家家外的墙壁：
那一面墙似乎被雨水浸泡过一样，泛黄的水渍形成了雨水滴下的形状，一下子让它看起来富有了年代感。
对于正对着打开的半边窗户而言，这样似乎也不算不能理解的特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