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生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
他觉得脚底下好似垫着块棉花一样踩不实脚,差点就在拖凳子的时候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好在徐晏生还是稳住脚跟,把放在窗边的椅子平平安安地搬了回来。
等徐晏生安稳地坐下来,再次看向自己母亲的时候却发现洛南椒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就像是在看什么很怪但是又很有意思的东西时露出的那种“啧啧称奇”的目光。
“晏生啊,妈妈问问你。”
就在徐晏生冷静下来以后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准备喝的时候。
洛南椒侧着身,一只手撑起自己的头:“你现在......是女生吧。”
“噗——”
有人喷了,我不说是谁。
......
“你的思路就是说:这个学校的选址有问题?”
总负责人皱了一下眉。
“站在我的角度看,这次的猎场的形成不太对劲。”林言坐回会议桌前,趴回了桌子上:
“这次猎场的形成是因为这个学校的选址有问题。”总负责人起身走到一旁的饮水机旁边给自己接了杯热水。
“所以也就是说,你觉得调查部那帮人的工作出问题了?”
林言舒出一口气:“我还不至于自大到质疑专业人士的程度。”
他斟酌一下用词,道:
“虽然在坟场上面建学校这一点本身就没有问题……”
“但是以坟场作为诱因的话,这座猎场里绝对不会出现‘那些’异常。”
林言把目光挪到窗外,阴翳中透出泛黄的光时隐时现,有点像海边那种起起伏伏的浪花。
“你指的是最下面几层的那些快要概念化的异常?”
总负责人接上林言的话。
她清楚,在对那个猎场细节与性质的判断上,只有走过一遍的林言本人有着最高的发言权。
所谓的“概念化”通俗来讲就是异常强弱与否的分界线。
在概念化之前,正常的异常存在无论如何都是以实体存在为主的,只要物理上摧毁即可。
然而在异常概念化以后,就会变成一种棘手的存在。
实体与非实体可以相互转化,只要作为异常存在的核心不被摧毁,那么异常存在就不会被杀死。
“没错,就是主要分布在第五层以及之下那些部分的异常。”
林言回忆起带领队伍小心翼翼地绕开各种各样异常的干涉范围的场面,不由自主地咂舌,例如苍白的心脏这种异常,虽然不至于像引起黑暗的异常那么恐怖,但真要激活了的话也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的伤亡。
“对于坟场而言,如果那里曾经出现过烈度够强的屠杀之类的,倒也不是没可能吸引和孕育出即将概念化的异常。”
“可是,”林言扭头看向往水里加盐的总负责人,而一旁抿着盐水的总负责人则把一个相似的目光投了过来:
“这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公墓而已。”
总负责人主动抢过话头:“你是想这么说对吧”
林言点点头。
“至少在有据可依的历史里,原先立在这个村子没有出现过所谓的屠杀和大规模献祭。”
“你想说的是,这个‘坟场’只是个幌子?”
低沉而略带一丝质疑。
总负责人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白瓷杯。
说实在的,林言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和林言不同,总负责人的样貌和年龄相当匹配,将近五十年的时光难免在她原本青春洋溢的脸颊上,凿下微微的皱纹。
尽管不甚明显,但也与“年轻靓丽”划了条鲜明的分界。
这可是能当他妈妈辈的长辈。
当她严肃起来的时候,连脾气最爆的负责人也得低下头老老实实挨训。
所以,总负责人的脸像现在这样沉下去的时候,林言就会悄悄地把凳子搬得离她远一点,以免其他人挨骂的时候被波及到。
但是今天他没有这么做。
“没错。”
林言叹了口气。
紧急避险的前提是“险”不是冲着他来的。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徐晏生没有隐瞒他这些天的经历,把它们都粗略地复述了出来。
仅仅是悄悄把关于他生命倒计时的推理从中完全剔除。
当然,徐晏生也讲述了他在教学楼里变成少女时的经历。
意外地发现洛南椒对他这段经历异常感兴趣。
当他开始描述那一身红嫁衣的时候,洛南椒忽然打断了他的叙述,转而询问他是如何习惯那种下面漏风的衣服的。
差点把徐晏生的CPU干烧了,回答的时候自然结结巴巴的。
主要的心里压力来自于他亲爱的母亲大人朝他投来的挪揄视线。
显而易见的是,徐晏生巧妙地避开了其中的险象环生,把自己在楼里的故事描绘成了一部性转版的汤姆索亚历险记。
“大概就是这样。”
他把头快要埋在自己连帽衫的领口里。
被这么调戏来调戏去的,徐晏生早就没了勇气和洛南椒对视。
“然后你就到我这里来了啊......”
洛南椒听完这些以后也是有些感慨。
她又如何猜不到徐晏生藏叙的小心思呢?
重生依附于人的黑影、以人做伞的疯子。那些细想之下让洛南椒后背发冷的怪物却真真切切地于自己的孩子撞上。
她表现得活泼,只不过是为了让徐晏生能够安心,才没有戳破这一层罢了。
洛南椒看着唯唯诺诺的徐晏生,难掩眼中的心痛。
“喏,抬头。”
徐晏生听到自己妈妈的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手机屏幕中的自己。
洛南椒打开了相机的自拍界面,让徐晏生又一次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晏生觉得现在的自己长的怎么样?”
洛南椒的脸藏在手机后看不清表情,只有诙谐的语气让徐晏生能感受到,她的心情不坏。
徐晏生撅了撅嘴,又看到手机中的自己,于是黑着脸把表情收敛起来。
“不好看。”
“很丑。”
准确来说,是与她想象中的自己完全不同。
“不对哦。”洛南椒的手绕过手机,来到屏幕前,拨拉了一下相片。
那是一张像素十分模糊的照片。
可以看出,这张照片拍摄的年代里,摄像的技术并不发达。
徐晏生眯起眼,看清了照片中那个一身警服,笑得灿烂而自信的妙龄少女。
“这是......妈妈?”
他认出了相片中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八岁出头的洛南椒。
“没错。当时的妈妈好看吧。”
洛南椒轻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约的骄傲。
“嗯。”徐晏生点点头.
无论有无感情上的加持,他都十分认可这一点。
“可是呢——”
洛南椒把手机放下,露出她此刻满是宠溺的脸。
“妈妈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晏生,都是妈妈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晏生也想过吧,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或许有一天,晏生会变成另外一种性别的人呢。”
她轻轻地勾起嘴角。
但毫无疑问,那决非戏谑或轻蔑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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