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生看这个养煞的视频要比看上一个视频时要认真多了。
毕竟前后两个视频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在对于‘鬼’的定义上和传统的妖神鬼怪贴近,”徐晏生的眼神怔怔地定在视频结束后的推广弹窗上,实际上是在心里比对着视频里的信息。
“但是一旦到了如何‘找鬼’这方面,给出的‘鬼宅’特征又和猎场莫名相似。”
徐晏生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既视感。
这个逻辑倒有点类似中医,像是在长期的“实践”里总结出的规律。
说回来,徐晏生往反方向思考,又开始好奇林言背后的组织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异常”的秘辛的。
徐晏生一向想象不来这种在神秘力量大隐隐于市的世界观里,这种“隐形守护者”式的组织是怎么建立和发展的。
头脑风暴了半天,全是无效信息。
“啧啧。”徐晏生咂了咂嘴。
现阶段他的来历已经算是说不清的程度了,很难讲假如被发现自己是一个人形自走异常容器的话,会遭到什么样的遭遇。
有必要避开同那种组织以及官方的接触。
在这个前提下,徐晏生对“异常”的进一步了解有可能就得通过民间的渠道了。
下意识进一步设想徐晏生突然一个惊醒,用力地甩甩头。
“别想这么多了。”
他出言提醒自己:“没有前置条件的计划越想差得越多。”
徐晏生把吃了一半的薯片搭在电脑的显示器旁边,起身去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养煞的视频比宣传某功的视频要短上许多。
但研究和比对也花费了徐晏生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哗——”早上起床时烧好的水凉的透彻。
徐晏生端着水走出厨房,正正好能一样看到客厅墙上的挂钟。
钟表的指针指向“Ⅸ”。
九点了啊。
徐晏生发现清闲的日子里时间过的也未必慢。
自己感觉还没做什么,一天就草草结束了。
徐晏生从把装着嫁衣的背包从沙发上扔到自己的床头柜上,然后直直地躺在双人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徐晏生是在三四点吃的午饭,所以基本上对晚饭也就没什么想法了。
“......”他默默地按了按胸口。
徐晏生莫名地觉得胸口有点闷得慌。
于是,他从床上坐起身,顺手就推开了床边的窗户。
入夜携雨的冷风里已经有了寒意,但对于胸闷气短的人来说刚刚好。
呼吸着扑面而来的风,徐晏生的感觉都好了不少。
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早点睡吧。
徐晏生关掉了床头灯。
......
并非所有的异常都是彻彻底底的混沌结构。
反而有大量与人类社会接上轨的异常实际上同人们的“历史”存在紧密的关联。
这也是林言利用档案室进行调查的核心思路。
学校的位置处于郊区。
而从市中心过学校继续往前延申大约三公里的地方,曾经存在过一处居住数万人的中型聚居村落。
之所以这个湮没在历史尘沙中的村落会引起了林言的注意,则是因为这里的人们竟然在某种巧合之下,仅仅是倚靠村外的河流便发展至此。
要知道,现在的S市比起古时候的城区范围扩大了数十倍不止。
而县城的位置却更远处的荒原上,没有商道经过,只能依靠河流灌溉农田种作以此自给自足。
当河流因为水土流失移位,乃至干涸以后,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才被迫背井离乡、整族整族地迁到别处。
至于林言所搜索的“陋习”,便发生在河流逐渐移位、干涸的时光中。
在彼时因水源的缺乏而绝望的处境中各种各样的活祭被那些族长,乡绅发明出来,所谓的“人祭”也就自然应运而生。
村落里设置了大量的祭祀以及村规,以至于鲜血有时候能够染红几近干涸的河流。
林言耐心地阅读着书页上有关人祭的细若蝇头的小字。
最终,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和那位徐小姐很可能具有关联的“诱因”。
这个比起那些复杂而血腥的祭祀来说还算简单。
不过是,每年开春、仲夏、秋收前各选出三名适龄的女子,伴随着上百人的队列去往河边,同那拟构出来的河神成婚。
不仅是轿子上的新娘,连打着前阵的那些男丁也要一并入河,美称“轿夫”。
三十余年里,送去的新娘甚至由三名增添到了五名。
数千男丁,三百余位妙龄的女子便如此葬身于河中,伴随着湮于沙尘中的河流一并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林言收起书页,深吸一口气。
这种故事在尊崇鬼神的旧社会里早非偶例。
每一次看到,都会让林言心中感到莫名的烦躁,简单来说就是——血压高了。
但是抛开这些先不谈。
林言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陋习绝对同那位徐小姐身上的嫁衣存在直接的关联,甚至正是解开教学楼猎场谜团的必要拼图之一。
与本地远的“诱因”存在联系的徐小姐,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本地的猎场中。
自然令林言下意识地把两者之间产生关联。
但是......既然已经说到一个“入侵者”了。
林言接下来也就不得不把注意力聚焦在了另一个“闯入者”身上。
那个同除了他以外的几乎所有人都有过接触的“伞匠”。
时间还早。
林言的眼底悄然亮起一丝烛火。
于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困倦被一股淡淡的暖意填补。
他在心里默念出新的关键词。
“有关雨的异常”。
霎时间,数张泛黄的“叶片”开始发出簌簌的声音。
出乎林言预料的是,响应的叶片有一张存在在最上层的部分。
那代表着正在书写的历史。
林言的眼神一凛。
他伸手,拽出那闪动的历史中最近的一段。
......
坐在窗前的林若雨埋着头,默默地刷着她的手机。
从动作上来看,她到像是在打字一样。
窗外瓢泼的大雨拍打在楼外的墙上、树上,平时里沙沙悦耳的雨声如今狂躁得令人不安。
别说太阳了。
就算是四五点时,素日太阳仍未下山的时刻,今日的天空都是一阵阴暗。
沉闷的阴影中见不到一丝光亮,用昏天暗地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尤其是对于那些方才用危险中逃脱的学生,很难不在脑海中一通艺术加工,当成什么世界末日之类的前奏。
像林若雨这样,仅仅是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都已经算是镇定自若了。
“林~若~雨!”任佳琦几乎是哀嚎着冲到林若雨的旁边,一把把她抱住:
“怎么办,是不是学校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任佳琦在紧张和慌乱之下,差点把毫无防备的林若雨勒出人命。
“佳琦......”从嗓子里挤出一句的林若雨虽然本身不太富裕。
可任佳琦算是全年级有名的有容乃大,这一勒上去还真的让林若雨吃不消。
“唔、唔唔!”
林若雨努力地把她的手往外掰了掰,虽然本身掰不动,但是至少让任佳琦意识到她的动作有些不太妥当。
从魔爪中逃脱的林若雨咳嗽两声:“鬼都没干掉我,差点让你谋杀了。”
“啊!抱歉、抱歉。”双手合实,果断地道了个歉。
任佳琦很快就意识到她的举动不甚得体,因此才赶忙替自己的失礼道歉。
林若雨自然不会把种事情放在心上,摆摆手说道:“小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咳咳,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
“呃,”被方才的事情打搅了,任佳琦感觉自己再提出来有点尴尬:“就是......这几天的雨嘛。”
“你有没有发现这半个月里面,除了咱们回来的那天晚上,基本上天天晚上都在下雨啊!”任佳琦深深地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鬼。
林若雨则叹了口气道:
“首先,哪怕是回来的那天晚上,实际上也是下了雨的。”
“啊?”任佳琦一惊。
她看到林若雨已经把自己的目光放到窗外。
从任佳琦的角度看,林若雨的眼中其实也藏着一份担忧:“那天晚上的雨......非常特殊。”
“在我事后查阅天气记录的时候,实际上能看到一片雨在整个郊区中‘游荡’。”
“‘游荡’?什么意思。”
任佳琦搞不明白林若雨为什么要用游荡来形容一场雨。
“唉,我们家里有亲戚在气象局工作......所以我大概了解一点点,”林若雨熟练的调出那一天夜间的降水记录。
这个月,那些气象局的专家基本上都在关注市外的农村的防洪抗涝。
因为市内的排水系统工作得相当优秀,所以没有需求的情况下,那些真正的气象专家和气象工作者也就把焦点都放在农业的支援工作上。
论坛上,几乎没有多少人在关心和分析市内的降水问题。
在系统的动态地图上,一处深蓝色的标记的确如林若雨所言,不断地在郊区的位置徘徊。
最终,雨云锁定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开发区上空。
假如只看单个的地区的话,就像是阵雨一样,时下时而不下。
“嗯......但是这种也很正常吧。云不是都会随风流动吗?”
林若雨转过头,精巧的五官上露出一份狡黠:“我也没有说过这种‘游荡’里有猫腻吧。”
虽说如此,林若雨没有告诉任佳琦的是这种流动理应同风向一致——
可是那一晚,S市中的风向从未变过。
不过,林若雨猜测,这个同“雨”联系起来的异常,应该和学校无关。
毕竟S市里开始频繁下雨的时间,同上网课的时间几乎没有多少交叉或者相关联的地方——而且听看守者的电话,这个组织的工作的确在这一周增加了许多。
毕竟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林若雨能做的其实也没有这么多。
......
徐晏生望着天空中的繁星。
绛紫的夜幕中,每一颗莹白的石子都代表着一颗遥远的星辰。
云如轻纱,月如玉钩。
他躺在一块松软的草坪上,泥土的芳香渗进他的裙领里。
牵车的马站在不远处的篝火前,打了一个轻快的响鼻,“哼哧哼哧”地吭出声。
徐晏生从来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他只希望一切时光都能够驻足在这里,不必前行。
可是,哪里不太对劲。
“沙沙。”远处传来布靴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然后,视野里出现一个年轻的下仆,一身布帛打满补丁。
他轻启薄唇:“该回老爷府上了。”
“秦小姐。”
他的话宛如一声炸响的惊雷,让徐晏生模糊的意识像是浸入冰水一般,一瞬间清醒过来。
陌生的人名,模糊的记忆在一瞬间被真实的“自我认知”所覆写。
徐晏生率先回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徐晏生几乎在一瞬间便想通了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
梦境,毫无疑问被某种特殊的干涉拉入梦中!
当徐晏生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眼前也仿佛触动了开关一般突兀地一黑。
下一刻,窒息感接踵而至。
脖子上传来紧束感,拼命缩张的膈肌让徐晏生的胸口不断地起伏,却没有一丝氧气能够进入到他的肺中。
徐晏生的身体被某种韧性极强的东西束缚着。
对他怀有恶意的某个人或鬼,不仅仅单纯的要夺走徐晏生身体的自由,更有甚者想要在这里便直接置他于死地。
徐晏生的视野一片漆黑。
不只是缺氧让视线暗淡,更重要是独属于夜晚的黑暗蒙住了他的眼。
窗外风雨呼啸,瓢泼的大雨冲进窗内、拍打在床沿上,最终发出密密麻麻的“啪嗒”声。
尽管徐晏生的力量比最开始的自己要高出许多。
面对这种狡猾地扼住所有关节和着力点的“怪物”,徐晏生却只感觉自己阵阵无力。
喘不上气的徐晏生无用地挣扎着。
努力挣脱的身体就像是被绑在砧板上的活鱼。
但挣脱不得,不仅挣脱不得——
甚至无从得知这个将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幕后黑手正体如何。
徐晏生的耳畔响起尖锐的耳鸣,急骤的雨声却逐渐远去。
他的四肢开始抽搐,视野中不断地闪烁着无序且混乱的各色亮点,宛如收不到信号的老电视机上的花屏一般。
茫然中的徐晏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正逐渐变得沉重而难以支撑。
但就在这时,徐晏生的卧室突然被刹那的白芒照亮。
“轰隆!”一声惊雷彻底砸醒了注意力开始涣散的徐晏生,也让他看清了那个“怪物”的正体——
那是类似于被子却在内里与被子截然不同的“活物”。
仿佛被子也被轰鸣的雷声吓到全身一僵,一时间竟然让徐晏生有了一丝丝活动的余地。
挣扎着只想求生的徐晏生无暇注意这一点,他的思绪给出了他追寻最后一点挣脱眼前死境希望的方案。
徐晏生咬紧牙关,做出他最后的一点反抗。
他不再奢求自己挣脱束缚,而是自己将所有的气力灌输在左手上,以至于在这一瞬间,徐晏生又一次感受到了有针线刺入手背的感觉。
鬼纹闪烁刹那。
徐晏生的左手猛地挣脱束缚,毫不犹豫地将放在床头上的背包用尽全力扔向窗外。
耳边没有传来背包撞墙的闷响,而是一声迅速的破空声。
徐晏生松了一口气,然后咬牙尽力地放空大脑。
他努力的想要适应接下来的痛苦。
“扑哧!”
血肉撕裂的声音冲破雨声。
又一道闪电划过,在天花板上映出狂乱地舞动的影子。
似乎是因为徐晏生这次是仰面朝天的姿势,他脊柱里的红线选择的是——
破膛而出。
......
因为是两章的长度,所以恬不知耻地算成两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