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
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可理喻，但我还是第一次决定鼓起勇气，跟父母诉说我的委屈。
说实话，手时刻捧着个卫生纸贴在脸上实在太蠢了。但相较于后来结的痂，可能还是卫生纸美观一些。
但我们学校附近没有医院，也没有诊所，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地方去买创可贴。
以及之后的那四天，气氛太微妙了。我不希望让葛瑶知道这样的事情，从而使她对阎里的态度变坏。阎里他真的很暴躁，但是他也是真的很爱葛瑶，尽管这份爱难以得到回复。
因此，葛瑶问题，我还是和往常一样答。
时不时的，阎里会找我“掏心掏肺”。
而我，尽管答应他一定会在回家之后和父母说转学的事，但对于父母能否同意，我又有几分把握呢？
日子到了，14号。
我坐末班车回家，在村口下车，走过一片寒冷与黑暗，到达了温暖明亮的家。
无论在外面受到多大的委屈，回到家里都是可以倾诉的，对吧？
一进家门，我便哭了出来。父母赶忙过来安慰我，我就在这个时候，把我自搬到前排以来的经历，一五一十都说了。
以及我必须提及的，转学。
“转学？”
父亲的眉头狠狠皱着，挤出额头的纹一道一道。
他怒斥我：“你个兔崽子，你真TM怂。TM别人欺负你，你不会打回去啊？不会打回去也行，你TM告老师不会？你TM报警不会？偏偏跟我提转学！你知道为给你转到六中我和你妈花了多少钱，下了多大力气吗？我们今天给这个送礼，明天请那个喝酒，好处还得一分不少地给，学费还得两边都交。你还想让我俩再弄一遍？我和你妈棺材本早就赔进去了！！”
他愤怒，他叫嚷，他张牙舞爪。
我惭愧，我哭泣，我无话可说。
最终我爸还是给我扔下了两条路。
一，继续回去念书，被人欺负就打回去。
二，回家种地，然后当一辈子庄稼汉。
我真的有的选择吗？
我想自由地追逐人生，我想上大学，我想奔赴城市工作，我想自己见证这大千世界。可现在，命运再次将我拉到了这个位置。没想到即使有神明的帮助，我也无法改变悲惨的人生吗？
这一切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不，等一下，是我。
哪里出了问题？是我出了问题。
如果是袁公谭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笑吧，他会打吧，他会面对吧，他会...像之前那样，一拳让对方之后，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袁公谭和李登斗殴的短暂瞬间在我脑海里不断重演。
对啊，都是我，我太懦弱了，我也许在一开始，在最初一次被堵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答应。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受伤的人好像总是我，我为什么总要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不，可是不那样的话，葛瑶她...
唔...
答案应该是，我可以答应，但不能容忍自己挨打，对吗？
还是说在其他时候。
神明的话在我脑海里出现，我可以确定是我的大脑调动的，而不是她再一次出现了。
“我知道你已经准备过一个有别于以前，轰轰烈烈的人生了。但是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哭鼻子了。”
“要哭得惊天动地，要用眼泪征服他们。”
我...我哭了。
我现在哭了，我之前哭了，我被刀刺的时候哭了。
不，哭不重要，哭不是应该说的。应该说的是...
我本来，已经不算再懦弱下去了，可我还是...
我没有履行诺言。
对不起，神明给了我机会，但我没有过一个轰轰烈烈的人生，而是和之前一样，是之前的翻版，比之前还要悲惨！
我...！
我深感混乱，我的脑子好痛。我不能再待在客厅了，我疯了般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并狠狠摔门，这种无生命的物件已经是我唯一能够发泄的目标了。
我爸还气的不轻，在门外咒骂我，同时我隐约听到了铁链声。但我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我只想一头扎在被里哭一顿。
而这一顿，会是我最后一次哭泣吗？
· · ·
现在是什么时间？
哭起来就像睡着一样，完全对外界没有感觉了。或者说，我可能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我翻了个身后，尝试站起来，我的身体有些支撑不起，好像要晕倒。
看了下屋子里的钟，已经十一点多。我从六点半多到家以来，哭了四个多小时。那我可能确实睡着了吧。
啊，好饿，我自己弄点儿什么吃的吧。
推门，发现门完全推不开。对哦，之前听到铁链声，可能门确实被我爸锁上了吧。
那就没办法了，睡觉吧。嘶，这炕的边缘好凉，没烧炕啊，我因为一直穿着棉袄躺在一个地方所以没有感觉？
把衣服脱了穿上睡衣，我感觉我快被冻死了。还要捂被，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冰冰凉凉，只能寻找之前躺着的地方给放上去，然而热量也很快被吸收。我关上灯，钻进冰冷的被子里，祈祷明天不会感冒之类的。
然而第二天，我还是感冒了。并且在上学之前，依然没有退烧。至于为什么还要说上学的事。
我没有选择。
16号，晚自习之前。此时好转了，可以说完全好转，像是有什么等待着我，因此神明让我以满状态全力应对一样。
不，不能说“像是”。我知道的，有人在等待着我。
临近上课，阎里走到了我身边，小声说：“我想你知道老地方在哪”，便走了。
在校外吧，还是校外的那个地方吧。
我知道的，我没法逃避。我不会再哭了，至少让我死的像个男人。
下课后，我很自觉地先过去了。等了一会儿，他们一起到了。
见到我在这等着，阎里笑的快要翻过去了。
“哈哈哈哈，你还真...哈哈哈哈，还先来了，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深呼吸一下，表情便瞬间变得严肃。
他向我走来，说道：“行，你有种，你牛B。但我问问你，今天是几号？”
我心脏砰砰地跳，全身多多少少都颤抖。我很怕，非常怕，但是我要对得起的人不是我自己，也不是学校里的任何人。我要对得起神明给我的机会，要对得起和她的承诺。
我握紧拳头以保持平静，说道：“今天是1月16号，星期日，我今天不应该出现在学校。”
阎里大喊：“那你TM为什么出现在学校？啊！是不是把我的话当屁放？”
我很紧张，但是一想到要面对死亡，居然忍不住会嘴角上扬。
我很阴阳怪气地说：“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把您的话当屁放呢？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屁！”
我大喊一声，冲向他，朝着他的肚子就要一拳狠狠打过去。结果他猛地后退，我这一下虽然打到了，但我自己都感觉软绵绵的，全打衣服上了。
没等我准备收拳，已是一记勾拳打在了我左脸上。我感受到伤口顿时裂开，血液浸润我的脸使之免于寒风，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被那一下打得跪在地上了，可我刚打算起来，又是一脚狠狠踢上来。我转了半圈，躺到了地上。睁眼一看，他们那一群围了上来。几乎是本能，我立刻双手抱头，两腿蜷上，像教科书里遇到踩踏事故应急措施那样，给自己蜷起来了。他们便围住我，一人一脚狠狠地踢，朝着头的几下力气格外重。
我的脑子思绪混乱，像是有一群闹哄哄的人，但是正在逐渐...逐渐离场。眼睛紧紧闭着，但是睁开也只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星星。耳朵已经...只听到嗡嗡的声音，像电视机没信号，像收音机坏掉，像老化了的广播喇叭的前奏。没有走马灯，没有任何回忆，这可能...才是真正的死亡吧。电视剧里什么的，果然都是虚假的。
我感受到我只剩一丝力气了，但是他们停了下来，把我翻了个个。睁眼可以看清人了，阎里用脚轻轻碰我的脸，似乎在说些什么。我猜他在看我死没死，但很显然我能够睁开眼就已经说明了许多。
阎里停了下来，而我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他所说的。
“来，把他裤子给我扒了。”
旁边的人一听就傻了，忙问：“里哥，咱还真给他...”
“用不着咱动手。”阎里说：“这天头可真是冷啊，一个人*巴露在外面冻这么长时间，你们觉得会不会失去性功能？”
几人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有的说肯定会，有的讲了个笑话，说伊岳起来之后发现自己冻硬了，之后软了，然后硬不起来了。到医院一看，医生说只能截肢。
几人被这个笑话以及他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心中的负担似乎也少了许多。即刻把我拖到墙角靠着，蹲下，几人的手便往我裤腰上去。
此时，只听得一边，一个女生大喊了一句：“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