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梦呢？
梦是什么样的呢？
梦是美好的。
是与现实完全不符的美好。
对于梦湘来说，正是如此。尽管从见到的那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她还是会露出笑容。换言之，她并非不笑，而是都在深夜中，笑给了天花板。只有在梦中，爸爸还在，妈妈对自己还好，能够体会到和睦与美好。
她曾沉浸于现实一般的梦境中。
而现在，陷入了梦境一般的现实中。
“醒醒。”
“醒醒啦，快醒醒。”
醒？她不愿意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不是在做梦，但也许美好的都是，所以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直面现实的残酷。
“哎呀，快醒醒啦，姐姐要敲你的屁股咯。”
今天做梦了吗？昨晚做梦了吗？刚刚的是梦吗？现在是在梦中吗？
啊，还是被晃啊晃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那个...呃...记得但是不知道名字的大姐姐。
现在大概还是在“梦中”吧，但居然不是梦呢。
大姐姐朝她微微一笑，“醒啦？起来洗漱。”
和之前一样被大姐姐拉到镜子前，自己刷牙吧。而大姐姐呢，正将早餐一趟一趟端上桌子。先洗脸，然后刷牙，同时迫不及待的大姐姐过来帮助自己编头发。然后，拉到餐桌，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
吃完饭，被大姐姐叫到屋子里换衣服，而大姐姐在那边收拾碗筷。等出来，早已盛装准备好的大姐姐原地转了一圈，比耶道：“元气满满的一天，正式开始啦！”。完毕，蹲下来问道：“梦湘，你去过游乐场吗？”
梦湘微微摇头。
“你想去游乐场吗？”
梦湘不语。
“好，那我们出发吧！”大姐姐自顾自地说着，一把拉住了梦湘的手，便叫她闭上眼睛。这也是，梦湘有些分不清眼前是不是梦境的原因。她俩又是一瞬间，就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巷子。这种瞬间移动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只有在梦中才能做到的吧？
大姐姐打车，两人坐车，到了一个游乐场的门口。然后，大姐姐拉着她，两人缓缓走了进去。
在这时，梦湘偶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那似乎是...她四岁的生日时。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声接一声中，梦湘被戴上小小的生日帽，吹灭了小小的四根蜡烛，第一次吃到了甜甜的蛋糕。母亲告诫她，不能多吃，要小心蛀牙。然而一个小小的孩子哪会管这些，只知道蛋糕好吃，很开心，所以多吃。
甜蜜的时光结束，梦湘问父亲：“爸爸爸爸，游乐园是什么啊？”
爸爸揉揉她的小脸蛋，“梦湘想去游乐园吗？”
她问道：“游乐园是一个地方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爸爸对她温柔一笑，“那，梦湘五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
“......”
一转眼到了五岁生日。
一碗鸡蛋羹被端上了桌，梦湘看着它，有些发愣，但还是露出了微笑。
“梦湘啊。”老奶奶说：“我听幼儿园老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也听说了，生日现在不...都要整什么生日蛋糕。看看，刚出锅的鸡蛋糕，趁热吃。”
梦湘微笑着，拿起勺子，道：“谢谢奶奶。”
“......”
“......”
之后就是六岁...。
火噗嗤噗嗤，油滋啦滋啦。鸡蛋打下去，唰！
“对。”妈妈在一旁冷冷发出了一声。
梦湘抄起锅铲，在里面翻腾，将鸡蛋搅碎。
“嗯。”妈妈微微点头，只有一下。
梦湘将切好的韭菜丢进去。
“好。”
翻炒，翻炒，翻炒。
“嗯，好，对，就是这样。”妈妈扭头就走，边走边说：“醒啦，你已经学会炒鸡蛋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梦湘并未回答，也未有任何动作，只一直盯着锅，生怕出现一点儿差错。
一盘韭菜炒鸡蛋出锅，梦湘端着它小心翼翼走，放到了新爸爸的桌子上。走回弄最后一道菜是，她撇了一眼日历。
什么嘛，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啊。都说人从出生开始，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是个值得记录的日子。原来...也有不必记录的时候啊。没关系，今年六岁了，自己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
长大...，好恐怖...。
“梦湘，梦湘。”
思绪在凌乱中回归到了现实。
“梦湘，梦湘。”大姐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前面，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玩一玩旋转木马？”
梦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自己曾听说过的，游乐场的旋转木马。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大姐姐说罢，将她拉了过去，与一旁的售票员说：“您好，给这孩子来一趟。”
“好嘞。”
这一段停下来，大姐姐给她抱了上去。稍等片刻，旋转木马启动。
缓缓前进，上下上下。不知道是不是心已经干涸了的原因，她感觉不到有趣。
一番下来，看着还是愁眉苦脸样的梦湘，大姐姐可谓急得直挠头了。想了想，大姐姐说：“对了，我俩去玩碰碰车吧。”于是直接给她拉了过去。
到场地前，还是问了下：“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碰碰车？”
在她看来这东西其实挺吓人的，毕竟她不止一次真的差点儿因为车子丧了命。但，她还是没有说话。于是...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大姐姐说罢，将她拉了过去，两人便坐上了碰碰车。大姐姐略微熟悉了一下，启动了这个东西。刚好迎面有车来，砰的一下，弹远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反射，梦湘的眼角居然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大姐姐也是及时注意到，赶紧终止，给她带了上去。
一上去之后，大姐姐就开始道歉：“不、不好意思啊梦湘，我忘了你哥哥说的了，你对这方面算是有所阴影，抱歉啊抱歉。”
梦湘还是没有说话，表情也早就恢复，这她都已经习惯了，可以算是拿手绝活了。
请她吃了个冰激凌算是赔礼，不过她哪怕在吃，也还是面无表情，这下大姐姐犯愁了，双手托着脸说：“唉呀~，梦湘不管干什么都没有反应，你到底喜欢什么呢？你倒是吱个声啊。”
忽然，她恍然大悟般说道：“哎呀，梦湘你不会不能说话吧！？”
梦湘疑惑地看着她。
大姐姐又继续说：“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她微微点头。
“那太好了。”大姐姐说：“看来只是不能说话。”
梦湘在那一刻感觉到了些许的愧疚，大姐姐这么照顾她，她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于是，她开口说道：“我...能说话...。”
“哎呀，原来能说话啊！”大姐姐抓住她的肩膀，问：“那么梦湘，你喜欢什么呢？”
略微思考，梦湘回答：“我...不知道...。”
大姐姐深吸一口气，她也是知道的，梦湘长时间压抑导致了现在的性格。只是面对这样的孩子，她实在可谓束手无策。
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大姐姐问她：“梦湘，你喜欢妈妈和现在的爸爸吗？”
梦湘没有回答，还在沉默。
“放心吧，只要你想摆脱他们，随时都可以的。”
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梦湘才回答道：“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只会打我...。以及...把我推向车子...，然后让我哭...。他们好...，从别人那里拿钱...。”
“真了不起呢。”大姐姐笑着说：“你用眼泪，换来了那些人手上的钱。”
梦湘把头撇了过去，她也知道这对她不是好话。
大姐姐笑了笑，继续说：“哈哈，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时刻有生命危险。然后，他们拿着钱买好多的东西吃，你应该也...”
“从来没有吃过。”她说着，抽了下鼻子。
大姐姐问：“你想要和这样的母亲、继父继续待在一起吗？”
“不想...。”梦湘已经是哭着说了。
“想要和姐姐我待在一起吗？”
“想...。”
大姐姐从正面抱住了梦湘，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这不是很好吗，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可、可是...”
大姐姐微微松开，看向了她婆娑舞动的泪眼。
“你可以的。”大姐姐说：“你可以的，梦湘，你可以争取自己的美好生活。30号开庭，向法官诉说一切吧，他会为你主持正义的。然后，你也就可以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啦。”
“嗯...。”
大姐姐眼角也有了一丝泪水，她说了句“乖孩子”，便紧紧抱住梦湘，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泣了。
是梦吗？不是梦吧。
因为，谁说人生，就一定都是苦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