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小方。”电话那头传来聂木禾虚弱的声音,就好像是力量被完全榨干一般。
“队长,你听起来很累的样子,对手很强吗?”方大力关切地问道。之后他又想到了些什么:“那我派出去的那几个需要历练的人……”
“他们受了重伤,对方实力不容小觑,可好在我道高一尺,他已经被烧成飞灰了。”聂木禾无精打采地说着。
听到这个方大力攥紧了拳头,就连手机都有一种快要被捏爆的感觉,但他还是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着:“队长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就过来。”
聂木禾放下手机,站立是她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的姿态,这通电话结束后她瘫软在了地上,心有余悸。方才的一切宛若梦境,还是这世间最为恐怖的梦境。
所有的一切,挥之不去隐藏在大脑深层的一切,如同暴雨时的井水,全部涌了上来,后悔、内疚、悲痛化作上万根银针刺痛着她。
本来这种苦痛似乎是没有尽头,但突然之间,那种感觉消失了,她的意识重新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但那种切实的疼痛仍然存在。这是什么?他对我干了什么?聂木禾思索着种种可能性。
“如果这是某种术式,就像是巫婆一样,那么不会这样中断。也就是说……他可能不想杀我。”聂木禾心中如此猜测,玉手贴在胸口试图抑制住狂躁跳动的心脏。
她对了一眼时间,自己保持这样的姿势至少持续了半个小时及以上,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唉,被打败了,看起来答应他的承诺必须要履行了。”聂木禾扶额慨叹一声,她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十字路口上高挂的监控摄像头,那个角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对着自己,就好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级远的地方窥探着自己。
太阳又升上去了一点,已经有一些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来到了街道上,看见一辆白色救护车停在路边,警示的灯光亮得刺目。
“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哎呀打架斗殴被打的半死不活了呗。”
“年轻人儿精气神儿真好,倒头就睡……”
大爷大妈的议论声颇有几番市井的风味,不过当事人可没空理会这些。
“队长,你没事吧。”方大力上前拉起虚弱不堪的聂木禾,目中满是关怀。
聂木禾摆摆手示意没事,并且低声回答:“这次任务是我们一队的丑闻,绝对不能宣扬,监控录像我也会去找小妲妲删掉的。”
听完聂木禾的话后,方大力吸了吸鼻子,两只狗耳朵微微晃动,他的神情变得凝重,眉头紧锁:“队长……你,确定你杀了他吗?”
面对方大力突然严肃的脸,聂木禾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连说话也变得不利索:“当……当然,你见过我什么时候会放过伤了我们队员的人?”
聂木禾强颜欢笑,但方大力早就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叹了一口气:“队长,我还是跟不上您的思路啊,那个人的味道还没有散尽,朝着他的住所方向延伸了……他没死。”
话音一落,聂木禾瞬间石化,手指控制不住地抠搜着脸。
方大力是少有的“原生”盲,他从诞生的那一刻便拥有了这一对狗耳,当然他也继承了狗的嗅觉,味觉以及听觉,这些感官远超正常人。不夸张的说,即使是一滴血滴入大海,他也能闻出些什么。
所以,聂木禾想要瞒过他,那真是异想天开。
一时间,队长与副队长的身份仿佛调换了,聂木禾耷拉着脑袋,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而方大力叉着腰,示意救援的人员离远一些,给他们腾出空间。
“队长,有些事情你不用瞒着我,既然他可以让你心软,那想必一定是与你有什么特殊的关系。队长你年纪也不小了……”方大力的思维开始发散,感觉要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什么呀!你在狗叫什么!”聂木禾俏脸微红,打断了方大力的发言。“我和他才见面一天!再说,我有这么饥渴吗?”
方大力面无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态度十分诚恳,聂木禾是真的无语了。
方大力用手轻拍聂木禾的肩头,嘴角微微扬起:“队长,我们是无数次同患难共生死的战友,我会无条件信任您,这件事情我是不会提的,石明那边我也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理由就用你和我说的吧。”
聂木禾注视着方大力,感动之情滔滔不绝,她激动地抱住了方大力,完全不顾对方是一位成年男性。
方大力的感官无限放大,那女性的荷尔蒙也不在话下,聂木禾身上少女的香味让他有些仓皇失措:“队长,冷……冷静点,这儿还有人。”
周围的医疗人员都痴呆地看着他们,吃瓜群众实锤。
聂木禾松开手臂,不自觉向后倒去,被方大力扶稳。
“可是,我这边能无条件支持你,那潘妲斯那边你又该怎么交代。”
“小妲妲……额,有些棘手,但我必须得试一试,因为这是我的约定。”聂木禾笃定地说道,“虽然如果我失败了面临的可能就是撤职的惩罚,但是如果我违约的话,这个队长当的也没有意义。”
……
一处多媒体教室大小的房间内,数十名服装统一的男人,女人在闪亮的电子荧光屏前奋斗,他们没有夹带任何情感,用最严肃,最认真的态度对待当前的事情。
这个房间的装潢讲真,朴实到不能再朴实,白砖白墙,上面连一幅挂画或是装饰品都看不到,一台台电脑桌相互连接,构成了一个圆形,而且是同心圆,一圈又一圈簇拥着最中心的那台终端。
那台终端就像是蛛网的最中央,不论是哪一条丝线都由这里发端,而这台终端的主管是一个坐在最顶端俯瞰着所有人员的女人,黑色波浪卷不长,堪堪停在肩头,从后背看像是一名法国街头的美人。
女人面容一般,可却有一种常人难以认知的深邃,不论是注视着她或是与她注视都有一种自己被解析了的感觉,从一个有机体变为了0101的二进制。黑色的无镜片粗框方形眼镜无疑是衬出了她的那种高深,甚至是睿智,下面那双黑瞳就像是深渊中的一池水,你看不见它,但它确实是映出了你的影子。
论身材嘛,她不矮,即使是踩着黑色的平底鞋也可以高出正常女性一定的距离,黑色丝袜包裹的大长腿无处安放,干脆搭载了电脑桌下的横杆上,线条匀称令人垂涎。她是这一片中唯一的一枝花,虽然朴实无华,但鹤立鸡群终是显眼。
她便是拘第四队信息部队长潘妲斯,包揽了拘上下所有的信息处理和人员调动,夸张点说,她就是这个机构的大脑,这是任何一名武职队员都比不上的。
潘妲斯微微打了一个哈欠,她看见一名队员走上前来,那名队员行了一个军礼,随后用匀速报出了一句话:“队长,一队的聂木禾队长想见您。”
潘妲斯将头侧向对方,脸上挂着疑惑和诧异之色,她喃喃自语:“短时间内找我两次,聂木禾怕是摊上了什么吧。”
随后她冲着那台终端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帮我调出聂木禾的所有行迹,没有监控画面的话也有劳你补上了。”
“好的”终端竟然回话了,这台大铁皮盒子竟然有着十分动听的少女音色,没有夹杂任何金属音质,就仿佛是一名活生生的少女在与你对话。
很快潘妲斯的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海量的画面,多达128个分屏同时进行,而她面不改色只是眼神微微飘动,片刻后,电脑屏暗了下去,潘妲斯对着身前的队员说道:“你回去继续工作吧,聂木禾那边我会去的。”
“是!”队员退下,留着潘妲斯一人在高台上:“唉,一队真是破事一堆啊~”
……
狭长的廊道,黄色的LED光为其上了一层暖色,聂木禾不安地站立在一道厚重的铁门面前,这门的材料短时间内是辨认不出来的,但能感觉到就算自己使用全力,也未必能将这扇密码门轰开。
“好紧张,等会儿该怎么说?万一小妲妲不同意怎么办!”先前与方大力交流有一种一时上头的感觉,现在聂木禾才有了一定的危机感——放走了一名贪,这可是拘中的大过,能留住职位都已经是万幸。
“滴滴”沉重的铁门开了,里面伸出一条纤细的小腿,黑丝包裹,纵享丝滑……
聂木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是队长,一个队的牌面,可在这个信息部面前,她显得很卑微,像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女孩。
“木禾,大老远的来我们这里两趟,应该是有急事吧。”潘妲斯幽幽开口,顺带地把门关上,这块区域只有她们二人。
“那个……我确实有事情找你。”聂木禾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想删录像吗?”潘妲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口,完美地读出了聂木禾的心声。
聂木禾身形一颤,她快速抬头凝视着潘妲斯,对方不是盲,但根据生物电轮廓这么大的起伏波动,大概也能猜出自己此时的心情。
潘妲斯双眼轻闭摆出沉思的架势,聂木禾默默地站在旁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不用这么陌生,你也在拘里面呆了好长时间了,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死对头,没必要这么防我。”潘妲斯双目微睁,后背倚在铁门上,她的视线投射在对面的墙砖花纹之上。
“所以……可以吗?”聂木禾眨眨眼,一种乞求的态度。
“这个的话你不用担心,你让我删我一定是会彻底删掉,就连最顶级的信息工程师也无法复原。但问题就是,你是个队长,私下放走罪犯——这不合规矩吧。”潘妲斯轻飘飘地回答。
“要撤职就撤吧,我不能违约。我答应过他,如果他打赢了我我就放了他,给他一条路。就算要抓也不能我来。”聂木禾摆出了“光荣赴死”的架势,真应该给她配一圈手雷。
诡异的一幕,潘妲斯这个计算机女竟然笑了,是那种开怀的笑,每一声笑都很实,不像那种敷衍了事的笑,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哈哈哈,看看把你吓的,我相信就算把这个事情告诉老潭,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聂木禾听到这个笑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交涉已经快要达到目的了。
潘妲斯用手指头勾弄着卷起的头发,漫不经心中带着严肃:“可是身为一名信息人员,平白无故少了一段资料我也对不起我的职业操守,所以,你的惩罚是少不了的。”
聂木禾的心脏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脸色又白了一度。
“不会撤职,最多是停职一段时间,我会和老潭汇报,但会修改一部分记录,让你的罪行减轻,估计不会多久,就当是你们一队长期大出血的一次休养生息吧。”潘妲斯直起身子,转身准备识别自己的指纹。
聂木禾一把拉住了潘妲斯的手:“谢谢,谢谢了!”她也说不出太多的话,自己虽然叫潘妲斯小妲妲,但这不说明她们是老相识,大多数听到的潘妲斯是发出的命令。
从上一次屠宰场以及先前的种种经历,信息部给她的第一影响似乎变成了刻薄,死板,不好亲近,但现在看来,里面还是有人情冷暖的嘛。
聂木禾心中暗暗说道:“我的承诺应该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