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
泷震惊了，这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有可能吗？
民间流言？
可可知道这事大，很不可思议。
“长老会居然没有任何表示，似乎默许，又似乎暴风雨前的宁静。”
泷思考着，问了一句，“至高塔什么反应？”
至高塔，王庭十六塔中最高一塔，王庭的至高点，唯一的王城高塔，长老会权力执法塔，大长老的居所。
可可想了想，“什么都没有。”
泷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沉声道，“继续。”
可可瞧了泷一眼，叛乱的事太模糊了，只能算是猜测，所以可可跳到下一个继续道：
“贵族街那边，最近有很多落魄的下位贵族子弟在平民区，普通区聚留。更甚者，有人在城外的黑市，贫民窟看到他们出没。”
“他们的伪装太过于简单，骨子里的傲慢，自诩高贵，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有个傻缺，夜里逛黑市，被认出来，敲了闷棍。”
可可觉得不可思议。
精灵族向来高傲，贵族更甚于此。
更不用说可可，贵族家的女儿，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可可无法理解。
“听说，那些贵族，似乎在黑市里找什么东西？或许，什么人？”
但泷心中一动，似乎有想法。
除了大长老，没人知道自己已经出了王城。按道理不应该。
败落的贵族会不顾最后的颜面，前往肮脏的暗面。是金钱，权力，力量，物欲……
会是哪一样呢？
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指向城外的？
可可等了会儿，拿出块奇异的小饼干，放在桌上，泷目光追问。
听到她说：“益于《平权法》的近些年来的推广，越来越多的异族，人族，亚人族在往王庭靠拢，甚至有开放地上世界的传言。”
“现在的王庭年年扩张，城外的黑市，集落，贫民窟更是庞大。也因此导致大量的人员鱼龙混杂，各类商品层出不穷。”
“这是第三灵域那边的阿基饼干，是矿工们工作时吃的，能快速的补充体力，而且不贵，就是味道有些遗憾。”
“经由商队运过来，在下层很受欢迎，也是《平权法》带来的收益。”
话到这里时，可可有些悲哀。
“同样，也有坏处，滋生犯罪和人口失踪成为常态，在治安不足的地方，甚至有人高屯物资，使得有些人吃不饱。”
泷拿起了小饼干，吃了一口，又干又硬，简直就是泥块，口水柔化后才有一点小麦的味道。
稚嫩的手放在可可的手中，希望借此不要伤心。
泷回忆。
《平权法》，是大长老执政百年时出台的一步政策。
距今实施快四百多年了。
目的是为了消除精灵对其他异族间的隔阂，吸纳更多的人口定居。
是精灵族中的一个异类法规，也只有在王庭才得以推广。
其他地区都因为激起精灵族的激烈排外性，而不了了之。
大长老似乎也安于现状，不再要求更多。
以至于王庭是《平权法》唯一实行地。
这让得王庭在精灵族中的地位变得更加古怪。
可可握住泷的手，好似修女祈祷。
已经忘了要汇报什么，开始吐诉工作的问题。
“还有还有，最近菜市场很多水果都涨价了。听果店老板说，来自大森林的果实起码翻了一倍，而且还在往上走！不是早早出门，都买不到了。”
“出门的时候，路经密密西小河，那边看到好几又大又肥的老鼠，早听说过普通区的老鼠更多，没想到居然那么多，感觉我们家里也会有的。”
“这肯定是下水道又疏于管理了。哪里的鼠巢大量繁殖，连供水系统都时好时坏，真的太糟糕了！”
可可发怒的斥责：“管理局那些囊虫就没有好好工作过，他们通通都有罪。”
这时，响来了一道声音。
可可刷的转过身去，冷冽的眼神满是杀鸡。
对于被打断两人相处的时间，可可很不满。
但是来的人，是主人的客人。
“要真是那样，对我们来说还真是个好消息。”
泷看过去，看到来人，笑着说。
“你来了，凯尔。可可去拿份吃的，不，两份。”
餐厅入口处，站着一个面容消瘦的熊人族男子，脸目口鼻似乎都是献媚的笑。
可可并不喜欢他，正如精灵族天生讨厌兽族，面对凯尔，更有甚之。
可可觉得他毫无节操，自私自利，会毫不犹豫榨取比自己弱小的人的价值。
满嘴的粗鄙，和夸大的言语。
凯尔，二十多岁邋遢的模样，顶着趴趴的熊耳，褐色的麻布内衬，一件旧宽衬衫，褪色长裤，勉强能认的皮鞋。
他微微隆起背，黄白混合的牙齿里挤出勉强算和善的微笑。
这时他的身后，脚边一个猫族，一个狐族小女孩，探出头来。
猫耳，狐耳，四只长耳朵摇摇的，身上是大码的脏灰衬衫，能盖到膝弯。
可可丝毫不掩饰看到脏东西的眼神，但还是听话的去拿出两份简单的早餐，只有两份。
对于孩子的退让，似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凯尔略带羡慕的望着，微笑的推了推只到自己腰高的两个小女孩。
“看看，多么仁慈和善的人啊。”
“茶耳，白耳快谢谢小少爷。”
被叫做茶耳的猫耳女孩很是拘谨，畏缩的跟在白耳后面，有着栗色的头发，拉得很低眉梢，浅灰的眼睛。
而白耳的狐耳女孩则拉着茶耳的手，满是警惕的慢慢走出来，头发和左耳是茶浆撒入灰白纸一样的斑驳色彩。
只留下右耳尖是浅白色，深棕色的眼。
白耳脆脆生的女孩音色。
大胆，不具礼仪，也不保有敬意的
“谢谢少爷！”
女孩们相扣的手里，白耳捏了捏茶耳。
茶耳才抬起头来，惊鸟似的。
“谢……谢少爷惹！”
发觉咬舌头了的茶耳，忽的一把捂住嘴巴，面色羞红地低头。
泷挥了挥手，示意入座，对着凯尔说。
“我不是给她们起了名字吗？怎么不用？”
凯尔嘴角苦涩的说：“少爷，你不懂。在贫民窟，有一个好的名字，都代表着不错的家境。”
凯尔望过去，女孩们的眼神躲闪。
“有甚者，在黑市街，属于自己名字的孩子都代表着有主人，拥有卖家，供赏看客，是玩物，商品，货物，是有价值的。”
“而这些，在黑市街上随意的行走，都是可以引起贪念，能让走投无路，饥肠辘辘的人换取一次两次的满足。”
凯尔轻叹。
“对于我们来说，猫狗耳足花草，随便什么都行，都可以代表我们，过完这贱命一生。来自他人，亲缘的祝福，守护，哪怕是代表着的名字，都异常珍贵。”
凯尔装作的，夸张的痛恨，仿佛身在之中。
“扭曲的商人，是会把真切的感情，祝福标上价码，供人娱乐的观赏它堕落，变质，恶烂，背叛。以满足那些猎奇，变态的人们。”
“而我们……”
凯尔看了一眼，坐在主座的泷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叹气，羡羡的，幽幽的自怨，“我们，只是命不好。”
泷听言，皱眉，没有说什么。
他什么也看到过，什么也做不了。
八年时间里，他从未离开过王城。
仅仅是现在，堪堪的落到这片地方。
看到可可端来两盘蔬菜汤，边角料的杂粮面包，送到了离他桌前远远的一边。
可可不愿女孩们接近主人。
两个孩子没有多想，赶紧的爬上座位，眼睛发亮的看着眼前食物，擦了擦手，开始狼吞虎咽的吃吃吃。
泷看到，那两个女孩吃的很狼狈，但总体还是规规矩矩的没有浪费，甚至会把不喜欢吃的，喜欢吃的，装作讨厌的放在一边，垒成小小的一团。
似乎是打包？
凯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的走了过去，似乎很是默契的把那一小团食物捎进口袋。
见到泷望过来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把手静静的放好。
认为这是自己正当的酬劳。
毕竟贫民窟里，食物本身就很缺。
泷没有说他什么，毕竟自己所做打算也是如此。
要让凯尔这个贫民窟里的老油条认识到，他的重要性要落后于他所保护的那两个女孩。
除此之外，只能有的放矢。
凯尔在一旁接起了话题，有点可惜的道：
“老鼠可是好东西啊，无论什么地方都不缺，往年的冬天，我们可都是靠着它度过的。虽然肉少了点，但骨头嘎吱嘎吱的脆。”
好似记忆回味了，凯尔舔了舔手指。
“贫民窟的不少人可都受过它的恩呢。”
泷抚掌说：“即使吃了会中毒，病死？”
凯尔肯定的眼睛眯起，觉得这位少爷什么都不懂。
“即使吃了会中毒，病死！但那肚子不会饿，是满足啊。”
泷摇了摇头，看去还在舔着盘底的两个小女孩，并让可可再给她们继续上点吃的。
记起来，好像也是。
一个月前的某天，他以为是老鼠闯入厨房，便带着可可去察看。
那时候发现的是几乎衣不蔽体，浑身散发黑臭的白耳茶耳双子姐妹，在翻找着厨房里一切能吃的，包括垃圾。
宛若野兽。
花了好大功夫，可可才把她们清理干净，安抚好情绪。
在吃饭间，知道了她们原来是从城墙的另一边黑市街过来的。
她们当时在黑市街的一条地下河中找能换吃的东西，因为好的河段都被其他人占了，她们不断的摸着河道往前走。
结果，找到了一处破损的王庭下水道入口，又在那迷宫般的下水道里，撞进了泷家的厨房下水口。
无妄的偶然性。
但这对泷来说，是个好消息。
别看泷很自在，是个少爷，不愁吃喝。
可实际是软禁在这宅子里的，虽说没有什么看守。
可一旦出了门，就会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暗卫会跟踪他，寻找他的弱点，或者有机会暗杀他。
当然也可能不是。
毕竟暗卫中也是两波人，也有保护他的义务所在。
但说不准。
可可是能信任，但问题不知道大长老的想法，泷的处境就不会好转，泷不想犯险。
有了双子姐妹提供的暗道，泷起码可以绕过大部分的视线去做一些事情了。
在这一点上，泷打算要把双子姐妹用做一步明棋。
王城中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看到黑市中受苦受难的可怜双子姐妹，心生怜悯，伸出了援手，非常的合理。
至于后面是否为双子姐妹安排一个好的环境，亦或是就这样抚养，都有待商酌。
现在，泷需要她们来一步步打通黑市街的节点。
离开大长老的触及范围，乃至寻求力量。
而这时双子姐妹的圈子中，就有那么一位，贫民窟的“老实人”。
攒了不少积蓄和人脉的凯尔，想要通过《平权法》离开贫民窟，正缺着一个入城身份的好时机。
两人一拍即合。
凯尔给泷情报，泷给凯尔打通入城关系。
凯尔贼兮兮的：“关于西边出现的药剂，我有些线索。”
泷看了一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凯尔嘿嘿笑，“那天我在渔场干活，摔伤了腿，去药水屋拿药的时候，在药屋仓库里看到……”
泷突然的插嘴，“等等，黑市街的药水屋？你在仓库拿药？不是前台？”
凯尔解释：“黑市街确实有药水屋，不过老是被治安大队查，所以在贫民窟这边也隐蔽的藏着几家小药屋和仓库。”
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凯尔继续，有些愤懑的说：“药屋的东西买的死贵死贵的，还有时候掺水，我去他们仓库里拿点补偿不过分吧。”
泷有点惊讶，说：“你就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啊，我就是他们雇的打手之一。”凯尔漏出黄白牙齿的笑容。
“哦，原来你是监守自盗啊！”
“在我管理下的东西，拿点又怎么了？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替他们积阴德。”
泷无语了，继续说道，“那你在仓库发现了什么。”
凯尔有些神秘的，循循善诱的，觉得自己了不起，泷肯定会大吃一惊的说：
“你想不到的，他们的仓库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鬼的很！明明我亲眼看到每天早上一大车一大车的药材运进去，可是通通都消失了！”
“我怀疑，他们藏了一位魔法师在仓库里！”
泷听完，乐了。
就这？
你面前也有一个魔法师，位阶【3】，甚至附带恶魔的诅咒，和一个正体不明的，疑是邪法诞生，不会魔法的假天眷。
区区一个学徒都会的光析魔法，在这里儿有点不够看的。
泷问他，“魔法师吗？你怎么就肯定那是魔法师？”
凯尔看到泷的脸色没有变化，可以说是无动于衷，知道了对于贵族来说魔法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暗道一声该死，很是谄媚的说：“其实是那几天店里都来了个带大兜帽的古怪异邦人，一身黑漆隆冬的。狗一样的店长就怕要跪在地上了，每次都舔着哈腰。”
“真的，哪怕是巡查队的治安官来，我都没见过那店长有过谦卑。只有那些个黑市黑帮老大才治的住他。”
“但那古怪异邦人还有几分文化嘞，不像干脏活的人。”
“我问他们随队的护卫，那是谁？”
“他们的护卫告诉我，那是你一生都攀不上的人物。”
“嘿，我想除了城里老爷，黑市龙头，教堂神父，军团骑士，还能有几个是不能高攀的？”
“能有这些个手段，还独自一人的，除了那些传闻中的古怪魔法师还能是谁？”
“那么害怕见人，指不定是荒野上的邪法师呢！”
凯尔非常自满的分析，似乎脑子已经异常的灵光了，就开始有点胡说的卖弄了。
“我问他们送的什么货？”
“他们有点揶揄的告诉我，说是神奇的药。”
“我说有多神奇？”
“他们看起来严肃又害怕极了的说，天堂或者地狱。”
“嘿嘿，我哪里懂什么天堂或者地狱，我只祈求每天饱饭和安稳的生活。”
凯尔笑欣欣的看着泷，眼眸中映入的阴影，似乎就是他渴求的“安稳生活和饱饭”。
泷沉默了，他看着凯尔。
正要说什么时，门铃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