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雨了,但我还是想要出去,尽管下雨天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但相比于家里那种压抑的氛围,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还是要好得多的。
我将头抵在红色的伞沿上,沿着河边的道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那个废旧的工地。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样僻静的地方,总会让我有种被遗弃掉的感觉,可偏偏就是在那时,一阵风改变了我的主意。
我看见清爽的风拂过荒草地,一片葱绿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滚动着,宽阔而苍茫,让我想起了抒情诗里描绘的草原。
去坐坐吧,反正我是无处可去。
我这样想到,朝着荒草地中间的那落起来的水泥管三角塔走去。
收起了伞,我感受着细雨打在肌肤上的触感,抱着双腿,将脸斜靠在膝盖上,打算稍稍地休息一下。
“呜呜...”只是我还没来得及享受寂静,一阵哭声就扰乱了我的心情。
“谁啊...”我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是我的幻听吗?
“呜呜...”
不可能,那呜咽确实存在。
我跳下了三角塔,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身漆黑的打扮,苍白的皮肤和立体感十足的五官,高大的身材却蜷缩在了狭窄的水泥管洞口里,这就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庞流淌而下,我看到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塑料袋。
“你为什在哭啊。”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那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呜咽也没有停止,我看见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个塑料袋里的东西,就像在抚摸着一个婴儿那样。
她并没有理会我,那种冰冷的态度让我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我做了回去,躺在了冰凉的水泥管上,听着那声音。
“耳机没带啊...”我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偏偏就是今天。
“啊...算了。”我让自己的的身体连带着心情一起放松不下来,明明是一个这么好的环境,如果再这样烦躁的话就太浪费了。
只是有一件事,她胸口的白色垃圾袋在我脑中挥之不去,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看着好像是一个被包裹着的块状物。
...
...
第二天,我照例走出了家门,天还是那样灰蒙蒙的。
也许是有些好奇,也许只是喜欢那里的氛围,我还是选择了走向那个废弃的工地。
在昨天晚上我回家之后,那个男人大发雷霆,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左脸上,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掉眼泪。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共通之处,只是我没有白色的塑料袋罢了。
还是那片草地,那灰色的三角塔,那独坐同管中的女人——她是不是在那里坐了一个晚上呢。
我坐在了她旁边的一个管子里,她今天已经没有再哭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我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左脸,安静下来陪着她一起看。
但直到黄昏,我们都没有说上话。
...
...
第三天,我拎着从便利店买来的两个包子,继续陪着她发呆。
坚定地坐在这里这么久,一定会饿的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似乎并不如我所愿,两个小时过去了,包子都放凉了,那个女人也没伸手去拿的意思。
“就是给你的哦。”我装作毫不在乎的态度说道,但实际上,我还是挺希望她能和我说两句话的,脸上的伤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开始一点点地消肿。
困倦开始袭击我的大脑...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装在袋子里的包子已经不见了,我看着坐在我身边的她,神情还是那样冷淡。
我摸了摸左脸,居然完全愈合如初了...看来她不吃白食啊,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应该就是生活中所需要的...一点点奇幻色彩?
在那之后,一连几天我都给她带去点吃的,而她也总会为我治点什么,当然,前提是我睡着了。
而且我发现,她没有再抱着白色的塑料袋了
但我们之中从来没有哪怕一句话的交流。
怎么有种养猫的感觉...?
...
...
不知道第几天过去了,也就是在某个下午吧,我们两人坐在一起看夕阳,我看着看着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拍照的感觉,于是从怀里掏出了手机,但也许是摄像头之前没调回来,在打开的时候居然变成了自拍的模式。
这一下正好照到了她的脸。
“咔嚓。”
啊...手滑了。
“抱歉...”我看着手机中的这张自拍,呜哇,她的表情好臭,不会是生气了吧。
“没事...毕竟最近的女孩都喜欢这些。”
天哪你们听到了吗?她居然说话了,虽然低沉又细小但她真的说话了耶!
“女孩...?你是什么老阿姨之类的吗...?”
“会很怪吗...不过我好像确实也挺大年纪了,这些时髦的东西...”
“年龄大吗?说你是我姐姐都有人信欸。”我们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接上了。
“大概...300岁了吧。”
“这样啊,那确实有点大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有点啊,但毕竟这几天本来就过得跟梦似的,所以我也无所谓啦,人生就是要有一点奇幻色彩才有意思嘛。”
“有...意思...?”
“话说,你既然活了那么久,那应该也经历了不少事吧,跟我讲个故事吧。”听到我的提议,她也没有拒绝,而是坐正了身体,将缩着的腿从水泥管中放了下来。
“好吧,这是一个要从几百年前开始讲起的故事...”
她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那些过去的故事经过她生动的描述,如同一幅画卷一样在我的面前展开。
我看到滚滚而来淹没城市的滔天洪水,走过无人生还硝烟弥漫的战场,她平静的叙述着那些欢脱、饥饿和哀伤,就像一本古老的书。
同时,她也告诉了我很多我原先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谁会知道在云层的后边,藏着一只鲸鱼,它翻滚着能倒映出星空的身躯,卷起绚烂的彩云。
又有谁会想到,瓦特在制造蒸汽机之前,先给自己钉了个齿轮脑子。
挪威森林中藏着一只牛头蓑衣的怪兽,它在下雪的时候就会跑到人类的木屋里取暖,并留下一些闪亮亮的黄金,人类的潜艇曾经在海中和年幼的神使交锋并且全身而退,没人疯掉,但也没人相信。
我就这么一直听到深夜,直到我再也没办法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