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深思熟虑(大概五秒钟)之后,伊莲决定在开饭前带勇者参观一轮公爵府邸。
但是孩子们都想和许久不见的伊莲姐姐玩,弄得伊莲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花了几分钟才把他们打发走。
“能一个人把他们带大,不容易呢。”勇者只是很简单的评价了一句。
伊莲却已经不想再因为回忆过往而令自己神伤了。她摇了摇头,装作很得意的说:“是啊,我现在都很惊讶。”
勇者看得出来她的小心思,也没拆穿,继续问道:“那说是带我参观,接下来要去哪?”
“先去你的房间吧。”
伊莲招呼了下府邸管家,后者很快就收拾好了一间客房。相比起埃喀梅尔的国宾馆而言,这间客房的装潢都算得上豪华。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曾经辉煌的最后缩影。
“气派,”勇者点点头,“但是你确定我的房间就是这里吗?”
“当然了,你值得在这里……不对,你话里有话,”伊莲警觉起来,“嘶,少来!我不吃这套。”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而且,这么难得的机会,不……”勇者继续嘴贫,然后没等他说完话嘴就被伊莲用手堵上了。
“住嘴!我又不是这种人!”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侮辱,但是表情控制不当的她嘴角居然偷偷的上扬起来。
“堂堂正正,也挺好的,大气。”勇者笑着把她的巴掌掰下来,很礼貌的捧着她的手送还给本人。
“要你说。”伊莲哼了一声。
“那接下来去哪?”勇者东张西望的打量了周遭一番。客房所在的地方刚好在双层大厅的上方,从这里往外看依然能看见高耸入云的魔法塔。
“就……公爵卧室。”她的音量一下子变小了。
“这个邀请也蛮大胆的。”勇者准确的给予了评价——当然也完全的不合时宜。被评价的那位女性此刻只想把他的头给拧下来,或者至少要把耳朵给揪起来把他拖走。
反正勇者肉身强度高,一般是伤不到他的,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你给我过来吧你。”伊莲说动手就动手,踮起脚去够勇者的右耳,摸到之后就是猛的一拽,把勇者整个人拽倒在地上,然后再拖到楼梯上让他饱尝一顿楼梯磕头的惩罚,罢了再往四楼中央的卧室大门口一丢,结束。
勇者就这样灰头土脸的躺在两位仆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伊莲才有点后悔起来,急匆匆跑过去,但是刚想弯腰,就又硬生生憋住了。她生硬的问道:“你没事吧?”然后才又补上一句:“你不应该任由我揉捏的,你毕竟是中央诸国的勇者。”
“不,这样也挺好,”勇者笑着爬起来,向两位仆人很礼貌地致意,打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对我来说,这样的经历也是头一次。”
“那我以后有空再多扔你几次吧。请进。”伊莲高昂着头,侧身进了门,对勇者作示意状。
勇者也侧身进门,开始打量起这个现在只属于身旁这个少女私人的历代西格拉维尔公爵的卧室。
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只是张普通的木桌,没什么花纹和装饰,想来更好看的那张应该在办公室。这张桌子上只有一叠纸张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没有放着各类文件,漆面干净的仿佛能照出人脸来。
他的耳旁传来微小的声音,似乎是伊莲在耳语叮嘱仆人此事不要外传,不过听起来她并不知道已经被当事人听见了。
整个房间并不大,办公桌另一侧空间剩下的就是一张极其华贵的四米宽六米长的大床。传说某前代公爵喜欢在此聚众寻欢作乐,不知道伊莲在此睡下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勇者捧起床尾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略闻了闻,都是花的香气。期间还夹杂着些阳光的气息,应该是今天晒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旁的墙壁“唰”的一下变透明了,像落地窗一样。
“唔,你不要乱动我的被子啦。这里到处都是魔力丝线构成的原始机关,我没心思改造所以留着而已。”伊莲叉起腰来,叹了口气之后又把手放下来了。
勇者听讲也不敢乱动了,万一弄不好弹出来一堆前代公爵的私人物品或者私人爱好,那就有点尴尬了。
“让我看看……”伊莲本人似乎也不是很熟悉机关结构,她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触发了机关。床底下蹦出来一个大抽屉,里面装满了各种玩偶和娃娃,都是刻板印象里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不要看!”她立马张开手扑腾扑腾的跑过去,试图把抽屉掩住,可是她人太小个了,根本遮不住全部。
勇者打量了一下,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很可爱的哟,很适合伊莲小姐。”
“那是我以前……以前喜欢的。”她又一次脸红起来。小女孩的心思都在脸上,真的太容易观察到了。
“那现在你就不会抱着我的抱枕睡觉了?”勇者走过去,左手闪电般越过伊莲的掩护,把描绘着勇者瓦尔特形象的抱枕一把抽了出来。可是刚刚抽出来他又后悔了:“怎么把我画的这么丑?”
“你的魔法留影就是这个样,你长得矬怎么能怪印刷不行?”伊莲感觉找回场子了,立马还击。
“这不符合艺术,”勇者撅起嘴故意和伊莲斗气,“我虽然是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我的画像就应该有所美化才行,不然怎么够帅气,威猛,怎么像个镇压魔族的勇者?”
“勇者就一定要帅气威猛?”伊莲也不服气,但是眼神躲躲闪闪的,“西方诸国据称世界最强的勇者阿尔贝托,他本人就不修边幅,邋遢至极,还嗜酒如命,但是这不影响他一个人消灭了整个西方诸国都解决不了的魔潮。”
“他自甘堕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西方诸国的贵族,在国家战争中被吞并无家可归才到处流浪准备复仇。可是我不过是个白手起家的普通勇者,晋升的无比正规,该报的仇都报了,又收获了美女成群,还亲历了魔王封印之战,哪需要这样落魄的形象啊。”说起他的同行,勇者自然了解的比伊莲多。
“你还有脸说美女成群!”伊莲的表情一下子绷不住了,张牙舞爪的向勇者作扑咬状。
“好啦好啦,再晚了维克托他们就等太久了哦?”勇者笑嘻嘻地用手刀轻轻的把伊莲的佯攻都招架下来。
“那下次再找你算账。”伊莲哼了一声,把抱枕抢了回来,又费了不少劲做魔力侦测把机关摸透,才把装满她的玩具的抽屉塞回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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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和仆人们一块站在餐厅的门口。
“姐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请入座就餐。”
伊莲欣然点头,先走进了大门。
长桌两旁站着她的小亲戚们,都被维克托吩咐了要等待公爵本人就座才能入座。现在他们似乎已经有些不太站得住了,不过出于对伊莲的敬意,居然都好好的保持了礼仪。
“请坐到这里来,勇者,”伊莲在主座坐下,向右侧座位伸手致意,“各位请就座吧。”
维克托心领神会,随即坐到了左侧,和勇者相对。女仆们从男仆们的推车上拿起外形精美的餐盒和食盆,轮次走到桌前上菜。
“姐姐,请问您是否已经考虑妥当了呢?”首轮上菜尚未结束,维克托就开口问道,在说话的同时还在偷偷观察勇者。
伊莲皱了皱眉头。在这个时点说话,难道维克托真的无比在意此事?
“你还是太急了,需要缓缓,”她示意维克托先安定下来,“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出的决定。你明白决定的背后都是怎样的后果,所以更不能匆忙。”
“抱歉,是我心急。”维克托微微低头。
勇者端正的坐着,保持着礼貌的坐姿,没有对维克托的注视有更多的反应。在这张饭桌上面对公爵府的其他人不比刚刚和伊莲两人独处,他需要更多的礼仪和威严。
等到第一轮上菜完毕,孩子们做完餐前祈祷,大家才开始享用晚宴。
勇者这时才很礼貌的询问维克托:“维克托阁下,请问城南的医院,晚间探访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维克托稍作思考,方才答道:“晚间探望的允许时间会一直到十点。您是要探望病人,还是探望特殊的客人?”
“允我保密,”勇者笑了笑,“其实是需要递交书信给某人。”
“现在还有人能让勇者您亲自送信?这有些超乎我的想象。”维克托也礼貌的会笑。
“曾经作为普通冒险者的时候,为了在路上筹措王国没有给足的路费,这些事务我们也不是没有接过呢。”勇者很轻松的找了个理由把问题终结掉了。
“那真是十分令人好奇的过往,或许您应该请一个戏剧作家或者小说家把它改编成文艺作品。啊,勇者阁下,请尝一尝这道格拉维尔的特色菜。”维克托亲自站起身来,把放置在他们稍远处的一盘烤肉捧了过来。
“格拉维尔‘瘦牛’,原先以为是有遗传病症的病牛,后来被发现是脂肪更多夹在肉中而非成脂肪层的品种。”
勇者叉起数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放进嘴中咀嚼,确实如维克托所说,肉中脂肪的口感实在不错。
“那现在是能够大规模养殖此类品种了?”他略为随意的问道。
“还不能。如果能推广开,按照现在的价格,它对格拉维尔来说很有可能会变成和金矿或者魔石矿开采一样的支柱行业。”维克托对于这个名贵品种很有信心。
“这么说前景良好,”勇者表示赞赏,“对于格拉维尔的经济恢复也会很有帮助吧。”
“要是您觉得这样就能填补上这笔资金的漏洞,那还是劳您费心了,”维克托现在哪里听不出来勇者也在想办法帮忙,但是也只能摇摇头,“食材不比工业产品,推广的基础只有‘好吃!’这么一个评价,它虽然会在上层之间流传,但是极难为最为富裕的中层们获知乃至尝试。”
“是我考虑不足,看来这个并不是很适合的办法呢。”勇者也表示遗憾。
他的眼角余光瞟到伊莲正在偷笑,可能是在嘲笑他没有商业头脑。但是明明是自家事情却要别人来想,这有什么好笑的。
“两位,继续享用我们的晚宴吧,”伊莲正色宣布,把两人拉回了饭桌上,“我们明天再去拜访一下格兰商会,面谈会解决很多问题的。”
“可是,如果是直接去谈,那就只剩下还不还钱的抉择和讨价还价了……”维克托有些焦急起来。
“就这么点时间,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填上这么大一个窟窿,不必为了它而平添焦虑。”
伊莲闭上眼,稍后再睁,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无论是什么问题,都总会有解决的一天的,无论成功,亦或失败。以后的日子,我和勇者他们的小队将要去远足,所以我会在这段时间把格拉维尔所有的隐患都排查一遍,确保你们万无一失。”
然后她又很快软弱下来:“当然,我不能做到任何事情。所以以后还是要靠你随机应变了,维克托。”
饭桌的这一头静了下来,和另一头孩子们的热烈刚好成了对比。
“姐姐。”短暂思考了的维克托一下子变得乖巧起来。
“您知道,我并没有什么魔法天赋,连城市范围的传讯术式都很难掌握。”
“因此在那次灾难之后,我就专心于管理和经济的学习,想要帮上您的忙。”
“但是我也没有您那样的学习天赋,更没有您那样的乐观,没有您那样的坚强,坚定。这是我梦想而做不到的事情。”
“我很害怕,害怕我的能力不足,会让这个家族万劫不复,最终消亡于历史,消散于尘埃……”
“傻孩子。”伊莲很宠溺的发言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长辈,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没有过深的传统压力,不必为了一个名号,一个荣誉舍生忘死。格拉维尔家族不会消亡,因为我们还活着,即使它可能不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还是说,你真的被这些事物所拖累了?”
维克托小声咕哝起来:“但是您不也被勇者大人……”
勇者嘿嘿一笑:“我耳朵灵敏着呢,小维克托。哎呀,你家姐姐也不过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而已,怎么能叫我拖累她呢。”
维克托更窘迫起来了,脸渐渐的红到耳根,在桌子下不安的搓着手,不再是那般大人模样:“我……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想想也难怪,一直苦心学习,哪怕接触过才子佳人,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不会有过深交集。
“府上消息这么灵通,你完全可以打听打听别的地方的社交活动,不必局促于格拉维尔。比如格兰商会的富商们,他们的千金小姐也是个个靓丽……”勇者打趣道。
“谢……谢。”维克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种话题对他来说或许还是太超前了。
“那么问题都解决了,继续用餐吧,明天还有的忙。”
伊莲笑着把场面圆了下来。晚宴便在这种奇妙而轻松的气氛中进行了下去,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