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火的鸣响令地面震颤,悬挂于房顶的晶石灯微微晃动,拉下围脖,啜饮着热气氤氲的红茶,茶水映出那双充满无奈之色的天蓝色眼瞳。
“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但至少是让菈丝忒她认可暗烛的存在了。”
“嗒哒、嗒哒”
交错紧密的脚步声渐近,白发少女自阴影中浮出,她微笑着朝艾朱狄挥舞着手臂,艾朱狄亦点头回应。
“您好,裁罪大人。”
灰发少女紧随其后地捂住残余着幻痛的左臂走出,与她对视一眼,道了声好后便低下了头,身体微微战栗。
“相处得不太愉快,不是么。”
“诶呀,没这回事,暗烛可善解人意了,我们交流得很欢哦…你说是吧?”
面对冷声的质问,菈丝忒人畜无害地笑着,用肘子捅了捅身后灰发少女的肚子。
暗烛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抿起嘴唇,她沉默着点头。
“是么…那就当事实如此吧。”
幽叹着,艾朱狄轻轻敲击桌面。
“坐下吧,暗烛…至于菈丝忒,可以拜托你空出我们独处的空间么。”
“当然没问题。”
驱赶菈丝忒离开并催促着暗烛坐在餐桌前,十余个餐盘上各自盛着丰盛的菜肴。
新鲜出炉的煎肉排向外流出金黄的油滴,鱼汤鲜美,奢华的食物对于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生活都十分拮据的她而言如同梦幻。
这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么?
十指交叉,坐在艾朱狄对面的暗烛显得局促不安,虽腹中饥渴难耐令她恨不得把面前的食物席卷一空,但若不雅的举动惹得面前的买主不高兴,自己还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惩处,故她闭起眼眸,任香气挑逗也巍然不动。
“可以开动了,暗烛,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下一刻,她瞪大了眼,怀疑起自己是否听错了。
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她颤声询问,
“裁罪,大人?”
“现在并不是惩罚或是试炼的时间,就称呼我为艾朱狄吧。这是我为你在初次考验中的良好表现所准备的嘉奖,暗烛,这里的每一顿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那双认真的眼瞳中看不出虚假,暗烛颤颤巍巍地握住刀叉,观察着艾朱狄的脸色,她切开肉排放入口中,粗略地咀嚼着,过度的紧张令她品尝不出味道,她胡思乱想着。
这餐饭菜对于一名奴隶而言未免也丰盛过头了。
刻意等候了一会,身体也没有产生异状,饭菜中并未投毒,那这餐的深意到底是…
“……看来你并不信任我,这也理所当然,没人会信任一个给予了自己诸多折磨的人。那么,就当作是主人的命令吧,按你自己的意思吃个痛快,但别吃得太快,在这个过程里,我会向你解释先前试炼的用意。”
“以及,我答应过的,有关你仇人的一切。”
餐刀划在餐盘上发出刺耳声响,失态不过一瞬,暗烛立即恢复到镇静当中,开始按照对方所说缓缓地进食。
“不错。”
见少女很完美地吸取了先前过激的教训,艾朱狄拍掌以示赞许。
“首先,我买下你的理由并不单单是因为你的稀有,暗烛,你的眼睛吸引了我。”
那日所见的灰色荒火。
“那是足以焚尽腐朽秩序的热烈火焰,哪怕沦为奴隶也并未自甘堕落,我相信有着如此意志的你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审判骑士,故我将你买下,并予以你考验。”
审判骑士,那是什么?
少女的脸上写满大写的不解。
“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总所周知,骑士根据所执掌的力量不同,分为魔法骑士,圣骑士以及罪骑士,分别掌握魔力、圣力与罪力,但审判骑士的存在并不按照这一要求划分…暗烛,你应该知道职业者圣殿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吧。”
“就像是古代的国家一样,各个职业者的圣殿都会维护各自领地的秩序,抵抗魔兽与魔族的侵扰。”
她时常会见到穿着厚重盔甲的骑士在贫民窟或是居民的居住区进行演讲,说骑士圣殿多么多么伟大,承载着怎样重大的责任。
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为搜刮民脂民膏强抢妇女找借口罢了。
“理所当然,虽然骑士圣殿的治理排得上数个职业者圣殿中的前列,但腐败也在所难免,因此骑士之间自发地衍生出了审判骑士这一分支,除去骑士本身的职责外还会收集罪证裁决犯罪职业者…抑或动用不太磊落地手段来制裁他们。”
“这便是审判骑士的责任,游走于圣殿的统辖范围,并处决恶徒,比任何职业者都坚定地践行公正。”
灰发少女愕然,而后她压低声音,向艾朱狄发出质询,
“既然如此,为何还会放任那些暴徒——”
“因为现存的审判骑士已不足双手之数,暗烛,那些贵族骑士素来不愿让自己的权势受到动摇,对审判骑士明里暗里的迫害不在少数…对于贫民窟一事深感抱歉,但我们此刻切实地站在这里,为了将恶人送上处刑台。”
“暗烛,我不会以主人的身份强迫你加入…而是将你置于同等的地位,无比诚挚地邀请你加入骑士圣殿,以正式的审判骑士为目标,不仅是满足自己复仇心,更是替那些遭受无妄之难却无法出声的人们挥下义理之剑。”
邀请函自桌面滑了过来,映射出银白色的辉光。
它静静地卧在桌上,仿佛一只无害的白兔,可漆黑的眼中却随时可以喷涌出死亡,只消手指轻轻一扣,便可轻易地夺走他人的性命。
“我只想反过来毁灭那帮摧毁了我人生的那些家伙,至于要改变什么,帮助谁人,我从未想过。”
她的手触碰项圈,微弱的电流在指尖跃动,那是她失去一切的证明。
自由,以及她唯一爱的人和世上唯一一位爱着她的人。
“但,我知晓心中所爱被夺走的悲恸。”
撕心裂肺,令人癫狂。
“我,不希望再有人遭逢相同的苦难。”
她握住面前那柄银白的手枪,魔手与之共鸣,蓝纹浸透金属的银白,仿佛面前的手枪是为自己量身定制。
见少女接受自己递出的邀请,那始终维持冷酷的天蓝色眼眸终于产生了一丝波动。
欣慰?喜悦?
至少暗烛理解不了对方眼中闪动的情绪。
“欢迎你成为预备审判骑士,暗烛。”
手掌相握,犹如初见。
“我以裁罪骑士艾朱狄.卡特之名正式将任务委派于你。”
“于为明日子时,与预备审判骑士菈丝忒同行,共同裁决于数月前参与屠杀贫民窟行动的职业者小队,‘灰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