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烛?喂,暗烛,别在饭桌上发呆啊。”
在眼前上下挥动的手掌将她的思绪拉回面前余下不多的佳肴珍馐,灰发少女捏紧手中的筷子,像是要将嘴唇咬破般闭着嘴。
“抱歉,我走神了。”
夹起青菜就这米饭往口中送去,背脊好似窜过电流传导全身,眼前覆上一层厚霜,身体僵硬一瞬,筷子从手中跌落,顾不着跌在衣服上的饭菜,暗烛抱住头大口喘息。
好痛苦…像是跌入被冰封起的水面,极寒刺入骨髓,海水堵塞咽喉,窒息感无止境地在胸口堆积,她拼死挣扎却无济于事。
“若心为寒霜封冻,那便燃起焚烧罪业的焰光便是。”
一滴鲜红落在餐桌上,随即血珠被混浊的黑白浸染,黑炎骤燃,将少女面前的寒意与阻滞尽数驱散。
“深呼吸,暗烛,这里很安全。”
气息逐渐平缓下来,面部早已布满冰凉的汗珠,少女望向在自己掌间摇曳的黑色火焰,魔手稍一用力便将之粉碎,余温仍在温暖她的身躯。
“不胜感激,艾朱狄大人。”
用力抓挠着脸颊的手指显示出她的焦躁,暗烛回忆起今日见到那人时自己的难堪反应。
就像是被扼住脖颈的待宰羔羊,身躯被冰封住了般僵硬,口中吐不出一个质问的词语,就连怒意都瞬间凝固,只余恐惧深邃。
“不必羞愧,塞伦丝作为骑士圣殿年轻一辈中杰出的天才,其天分不弱于菈丝忒,作为贵族的后裔,她气势的强盛,现在的你会感到畏惧也不奇怪。”
“没有办法克服么……”
艾朱狄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的你抵御不了这份威势,但只要变强就好了。”
“那就拜托您教授我剑术与术式!”
暗烛将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因焦虑而变得失控的语气刺激到颈部的项圈,强烈的电击霎时间让她险些失去意识,足足数息过后才缓过神。
“我说过了吧,等你休息一周后再教导你。”
“不,我的状态很好,不需要休息,请立刻就教我如何变强吧。”
语气低沉,灰瞳中再度闪烁起光焰,暗烛的语气很决绝,令得艾朱狄扶额叹息。
她本来想让暗烛好好歇息的,但暗烛明显按耐不住了,塞伦丝的出现打破勾起了暗烛复仇的迫切,也搅乱了艾朱狄原先规划好的时间。
说到底,本应在家里舒坦地过着贵族日子的塞伦丝为何会出现在城市的边缘区域?
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暗烛,又卡在孩童被劫的时机出场,过多的巧合拼凑在一块,艾朱狄只得推测这是一场计划好的事件,可这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忧心于克里斯家族的意图,艾朱狄用眼神示意正在关切灰发少女的菈丝忒,收到指令的异瞳少女摆出明了的态度轻巧离席,如同幽灵飘摇着穿透墙壁,前去追查塞伦丝的足迹。
将注意转回暗烛,此时灰发少女正兀自恼火,看样子自己如果不同意教她变强,她是不会罢休的。
“好吧,”
她只得应下少女的请求,但很快她又提出一个要求,
“我会先教导你一个【罪罚】,但在你击败我指定的目标前,我不会教授你更多技术。”
说罢,她示意暗烛伸出左手,在斗篷间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扎破少女的手指。
圆润饱满的血珠溢出,并未直接坠落地面,而是凝固在半空。
将食指抵在少女的小腹上,艾朱狄微微施力。
起初暗烛并未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力气加大,被点到的位置开始刺痛,哪怕只是加上一丝的力气,疼痛也开始数倍地增大。
就像是将叮咬中的蚊子口器直接换成小臂粗的针管,成倍增长的疼痛令她险些痛呼出声,只得咬牙硬撑。
不仅如此,被挤压的部位开始发热,最初像是将未熄的烟头碾在皮肤上,数息之后便变作滚烫的熔岩。
大脑与身体的联系被切断,视野也变得昏暗,耳鸣不断,琐碎而妖媚的声音在耳旁轻语,在漆黑中她似是看见无数双血红眼瞳。
粘稠猩红的长舌化作拘束她手脚与脖颈的刑具,血目化作弯月勾在脖颈,头颅被割断般摇摇欲坠,她像是被推上刑场的囚徒,这无数血目便是自己的处刑人。
“直视【祂】,不要逃避,不要动摇,保持内心的镇静。”
强忍住内心的恐惧直视向面前无序移动着的漂浮血瞳,那瞳孔中深藏的不屈倒映在血目之上,漆黑一片的空间中忽然响起瘆人的大笑。
【罪业之神】,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这几个字,并非通过言语或视觉,而是将这个认知直接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上。
下一刻,不详的黑炎在小腹燃起,再也无法压抑的刺耳尖啸在屋内回响,将刚踏出宅邸的菈丝忒吓得一哆嗦。
【罪业之火,许可。】
那火焰悄然消逝,像被风吹落的尘埃,肌肤上残余下犹如黑白鸟雀的抽象图案,猛然张开的灰眸中参杂几分暴戾与嗜虐,少女伸手轻触血珠,黑白色的光焰顿时爆燃开来。
“很好,你已经掌握火焰类罪罚的基本魔法【罪炎】了,接下来就该进行考核了,这次考核将延续到你通过为止,失败的话就修整重来,静止用任何自然恢复外的手段恢复在考核中受到的伤害。”
“嘀嗒”
场景不知何时转移了,身处阴冷潮湿的封闭空间中,艾朱狄默默地将少女推向前方,自己则是向后靠墙抱胸观看。
暗烛竖耳倾听,暗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发出轻微的响动。
“嘶嘶”
是蛇吗?
下一刻,锐利气息迎面而来。
“!”
像是刀刃剐蹭过身躯,神经被牵动,危机感令她下意识举起手枪,魔手利爪弹出,在掌心积蓄起暴风。
可等候许久,她都未能再捕捉到半点动静。
“吼——”
直到咆哮在背后响起,暗烛连忙回身抬手抵御,而转瞬间发生的变故令她瞪大了眼。
延伸出的利爪被整齐地切开,魔手的鳞片撕裂开来,她首次见到魔手黑曜石塑像般的外形下深紫色的血肉。
昏暗的灯火映照出逐渐扭曲的空间,空气中泛起一抹暗红。
双足站立外型犹如蜥蜴的生物解除隐身,覆盖着厚角膜的眼瞳锁定在她身上,它打量着面前这孱弱的猎物。
而就在对方观察她的时候,暗烛也在审视对方。
面前这怪物身高至少有她的两倍不止,背部棘刺横生,手背是钝重的月型弯刃,脚趾如鸟爪刺入地面,它无比稳固地站立在原地,像是不可逾越的尖峰。
这头怪物压根不是她应付得了的对手,她如此判断,而事实正是如此。
艾朱狄望着捂着伤口的灰发少女,轻轻摇头。
这的确是一场刁难,她从开始就没指望暗烛能击败面前这头魔族。
这外型如双足站立蜥蜴的魔族名曰【里瑟特】,乃是魔族先锋部队的主力,坚硬的骨骼时常生长出身体外化作每名个体特有的强力武器,是任何职业者都不愿面对的噩梦。
幼年的里瑟特便需要复数的二阶骑士才能勉强招架,而面前这头更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体,凭借那一对臂刃在战场上斩杀了数十名正式职业者,而任何一名正式职业者都有保底三阶的力量。
“希望这次失败可以让她冷静下来,好好反省。”
她并未给这次考核设置时限与挑战次数,为的就是让这名少女潜心训练,不要过于急躁,即使花上数个月攻破也无妨。
只是,这执拗的少女真的会按照她所想的做么…艾朱狄感到些微的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