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掠动着黑影,引得林叶飞散。
深黑色的巨影快速地穿行,数米长的蛛腿刺入树干以快速移动,它慌不择路,只因后方狂怒地撕裂阻路林木而追来的寻仇者。
隐于黑袍之下的小巧身影在枝干间跃动,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外形似剑,剑刃却遍生由链条链接的棱刺,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链锯。
布满蓝色纹路的剑刃每次挥动,其上的锯齿都会自然地旋转,将沿途的阻碍尽数切裂,噬血的利刃吞食泼洒剑身的腥臭绿血,化作驱动链条的动力。
下一刻,强韧的蛛丝阻挡在眼前,寻仇者丝毫不顾虑织网的粘稠,狂虐地挥舞着手中的锯剑,与铁丝的碰撞犹如钢铁相鸣,她以近乎“砸”的形式接连挥动利刃,誓要撕碎面前的阻碍。
蛛网嘎吱作响,随即轰然爆裂,须臾间灰色流星跨越数十米而至,齿刃森森,暴戾地斩击将它的硬壳砍得粉碎,疾旋的锯齿将节肢生物绞杀作碎肉。
狂风咆哮,吹下她头上的兜帽,眼瞳中燃烧着狂怒的荒火,她无视蜘蛛口中的凄厉尖啸与颤抖的肢体,任鲜血喷溅在自己苍白的冷峻脸颊。
双手紧握剑柄将锯刃狠狠捅下,半空抽打而来的蛛腿被锁链紧缠,她一味地延续着将蜘蛛开膛破肚的行为。
当蜘蛛奄奄一息之际,利爪自上而下地贯穿它的头颅,在死亡的恐惧中将它的大脑粉碎,连带着记忆一同拆吃入腹。
被杀者临死前的惊恐,被拖入巢穴之人的绝望,在诞下蛛卵时崩坏的心灵,以及毒辣猎手出于本能的欣喜。
荒唐迷乱的景象令灰发少女大口喘息,压抑的心情堆积在胸腔,化作点起怒意的燃料。
“你还好么,暗烛?这种性情嗜虐的生物不会带来多美好的记忆,难以下咽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
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暗烛回头望向劝诫者,菈丝忒以忧心的表情向她递出手。
暗烛咬了咬下唇,随即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接过异瞳少女的手,她擦拭沾在脸上的血液,却留下干涸的血渍。
“等回去再清洗吧,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些幸存的……呜……”
才刚迈开步子咽喉就被呕吐欲堵塞,她连忙以剑作杖贯入地面,加之菈丝忒的搀扶才没有跌倒。
“你的状态差得令人发指,这几个月以来你一直都在狩猎凶恶的魔兽,就算是提升自己的历练,这未免也太过火了?你必须要去休息,立刻。”
菈丝忒阴沉着脸,她的语气相当严肃低沉,对于想要成为暗烛女朋友的她而言,这本是该避免的失态,可她实在按耐不住。
于数个月前互换记忆之后,菈丝忒便清楚了面前少女究竟逞强执拗到了何种境地。
她为了防止意外而一直跟随在身侧,菈丝忒亲眼见证暗烛在短短数月间为她自己施加的疲惫与痛苦。
每日循环着犹如折磨的训练,哪怕血肉酸痛难忍,骨骼嘎吱作响,暗烛仍旧持续挥舞剑刃的动作,凭借魔手的恢复能力榨干自己的每一份精力,直至日月几度易位,意识先于身体支撑不住而昏迷。
为了获取能力而频繁地猎杀那些袭击人类村落、性情暴烈的魔兽,被混杂的记忆所影响,即使在睡梦中都被逝者的惊恐与血肉被撕裂的剧痛所惊扰。
“哈…没关系的,唯有像这般刻苦,我才能感受到那种感觉——那种我切实可以追赶上你们的安心感,况且我现在身体状况绝佳。”
在丰盛营养和魔族血脉的支持下,她的身体远比以往健康,在不断地狩猎中吞噬的罪业也化作罪力的养料,供罪力稳定提升。
“不是这个问题…哎。”
菈丝忒焦急地想解释什么,但在看见暗烛那坚毅的眼神后又咽了回去。
暗烛绝对不会听她的,毋庸置疑。
“天噬那个家伙究竟跑哪去了……”
数周前,暗烛带她去见那名龙女的时候,在原先约定的会面地只留下了一张被钉在树干里的纸条——
【我要暂离一段时间,时长不定,回来后第一时间找你】
明明是最需要那个家伙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一想起那家伙,菈丝忒就气得牙痒痒,暗烛每次提到那个龙女时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喜悦,叫人嫉妒不已。
但偏是这个令人嫉妒的家伙得到了暗烛深沉地喜爱,或许暗烛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但在菈丝忒眼里,她谈到天噬时的那副神情分明和恋爱无异。
【被暗烛暗恋着的你,自诩暗烛朋友、会给予她帮助的你,究竟跑到什么地方了?!】
菈丝忒知晓愤怒毫无意义,当务之急仍是劝诫暗烛。
“收拾完蜘蛛洞窟就歇息一会吧,你不是还要完成狩猎里瑟特的考核吗?”
“里瑟特…对了,还有那头蜥蜴要解决,它的甲壳不耐侵蚀,正好可以用上这只毒蚀蛛的能力。”
在锯刃尖端淌出腐蚀剧毒,灰发少女站直身子,随意地一挥将毒液泼洒,眨眼间将数棵树木腐蚀得干瘪。
“在走吧,还有人等着骑士解救呢。”
暗烛向着清理出的道路走去,故作轻松愉快的语气招呼着菈丝忒,但持剑的手掌战栗,面部肌肉也在轻微抽搐,在晨光照耀下摇曳的单薄身形就像一根蜡烛,暗淡的烛光即将被暴风掩埋。
菈丝忒对此感到恐惧,心脏像是被扎入钢钉,她畏惧某一日暗烛会自我毁灭,而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但是,谁来解救被囚禁在复仇中的骑士呢……”
她低声呢喃,前方的暗烛听见模糊不清的低语而扭过头来。
“你在说什么?”
“不,自说自话而已,无需在意。”
细剑出鞘,菈丝忒快步行至暗烛的身侧。
【至少,我要陪在她的身边。】
她曾在妹妹被掳走时无法守护在其身边,菈丝忒未曾有一日不对此感到愧疚,但在她力量尚弱的当下,她至少要能陪伴在暗烛的身边。
【哪怕不能成为坚强的支柱,也该在面对狂风时替她遮掩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