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暗烛,没问题吗?还可以继续走吗?”
道路复杂多变的巷陌中,菈丝忒关心着紧随她身后的灰发少女,然而不知怎的,被关心者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跟随的步伐显得细碎,迈步的幅度也相当谨慎,原因正在她身上的衣装。
她如今身上并不是习惯的衣着,而是一身白色连衣裙及白色过膝袜的少女打扮。
华贵的着装与沉静的仪态,加之身上的枷锁项圈,暗烛如今看起来就像是名被囚的公主。
“嗯…嗯?没问题,应该。”
暗烛的眼神飘忽不定,见她这不适应的模样,菈丝忒微微叹息道,
“就这么难以适从么?还是说暗烛不喜欢我送给你的裙子?”
“不是那个问题…穿着这样华贵的衣服,难免让人感到拘束。”
而且菈丝忒还不容许她穿上安全裤,从未穿过裙装的她只能扭捏地收敛步子,害怕走光。
“好好忍受吧,生病了可不能穿那么清凉,再说你也害我担心了好久,不做点惩罚可不行。”
菈丝忒现在可不打算溺爱眼前这个自虐的家伙,对于暗烛,她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机会。
“怎样,可爱的小裙子有让你放松下来么?”
“反倒以另外一种形式紧张起来了。”
既然还能打岔开玩笑就说明多少安定下来了吧。
菈丝忒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打趣起与少女平静语气和表情全然不相衬的娇羞动作,暗烛则面无表情地回了她一击手刀劈头。
牙白,被魔手的甲壳磕到了,还真有点痛。
不过说起来暗烛长得这么快吗?
明明数月前暗烛身高才刚到自己鼻梁,现在就已经有她眼睛那么高了。
就算是生长期,这未免也太快了些,该说是体内魔族血脉的作用呢,还是丰富营养的作用呢,抑或二者皆有。
总之照这个进度生长的话说不定再过个把年头就有一米八以上了。
而且身材也是,昨天在浴池帮虚弱的她擦拭身子时明显感受到了良好的发育。
菈丝忒不自觉地朝灰发少女略有鼓起的小山包望去,只有她知道不愿穿戴内衣的暗烛保守裙装下是真空。
“你在看哪里?”
暗烛沉着脸将双手环抱胸前,面对露骨得令人羞涩的目光,灰瞳中质询之色尽显。
“咳咳,没什么…对了,前面那里就是艾朱狄老师要我们去的地方了!”
菈丝忒生硬地转移话题,指向在偏僻小巷中的一扇铁门,它将其后建筑的内部彻底掩藏。
“……”
暗烛不做反应,沉默的气氛令人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菈丝忒在那审视的眼神前产生了几分退意,但现状不容许她逃开,只得背过身去打开那扇门,祈求里边有能让自己解脱的事物。
菈丝忒感到如芒在背,咬牙拧转把手,陈旧的铰链嘎吱作响,门后的幽邃像是将小巷中本就黯淡的光芒吞没般。
空中漂浮着怪异的味道,如果要菈丝忒来形容的话,那就像是平日里在训练中负伤又无暇治疗,于是随意地涂抹上的酒精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
过分的静谧让她变得警惕,暗烛也放下先前的鄙夷目光,乖巧地跟随在菈丝忒身后,防备可能的危机。
“咚、咚”
脚步轻踏地砖,微光驱逐黑暗,菈丝忒顺墙边摸去,在身边静立一块标牌。
“通夜烁光?”
忽然,风牵动衣角,同时引起二人的注意。
“菈丝忒。”
菈丝忒心领神会地从斗篷中掷出黑色锯刃,暗烛精准地紧握剑柄,伴着呼啸剑风朝身侧重重劈斩而下。
“咔咔”
无形的屏障剧烈震颤,扎入其中的齿刃贪食着甜美的魔力,锯刃高速旋转,激起火星四射。
“吼——”
自灰发少女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全力的砸击将她整个身子的重心压向前方,踉跄了数步,她立即回身望向先前被自己斩裂的屏障。
“啪嗒”
由鲜艳色彩组成的灯光将店内照得通明,黑色长袍上洒满星辰的光点,宽大的魔女帽遮盖容颜,魔法师漂浮于空,轻轻鼓掌。
“不愧是艾朱狄的徒弟,反应相当迅速。一个从悠哉的状态中自如地转换为战斗姿态,至于另一个……始终紧绷得像是被困在树上下不来的猫咪。”
手袖摆动,她翩翩落地,以手托起帽沿显露出成熟美丽的容颜,乌黑眼眸中闪动着睿智。
暗烛谨慎地盯住面前的魔法师,但握剑的手已然松弛了些许。
她刚刚提到了那个名字,也就意味着她就是艾朱狄示意来见的人吧。
“称呼我艾缇吧,顺带一提,艾朱狄是我的妹妹哦,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了。”
“艾朱狄老师的……姐姐?!”
这可让人震惊。
菈丝忒满眼不信,手按住剑柄,蹙眉疑惑,
“艾朱狄老师从未跟我说过她有亲人,她应该是某个破落家族在被毁灭前托付出的遗孤。”
自诩艾缇的魔法师点头认可,随即侃侃而道,
“当时她的家族被更强势的贵族吞并,一家都被屠戮殆尽,我的父亲念在与她家族的交情将她收留在乡下,直至她六岁展现出职业者潜能。”
“在那之前我可关照了她不少,不过嘛……那坏孩子展现出天赋后远远地把疼她的好姐姐甩在了后头。”
艾缇苦涩地摇了摇头,将不愉快的想法扫出,随即把目光锁定在了严整肃穆的灰发少女上。
“暗烛,对吧?艾朱狄叮嘱过我,于是我给你安排了非常重要的任务,事关你的复仇,必须严肃以待。”
“任务…等等,艾缇小姐,暗烛她的精神还没恢复过来,不适合——”
“安静。”
混杂魔力的低沉怒喝震动空气,菈丝忒抿住嘴唇撇过头,脸上写满不悦与愤怒,暗烛则屏住呼吸,紧张地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关键内容。
纤纤玉指拂过身旁柜台,艾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临战前宣言般严肃,粉唇微张,
“我需要你来当我酒店的酒保。”
““???””
少女们的头顶同时冒出问号,菈丝忒可爱地歪过头以示疑惑,暗烛则满脸难以置信。
“呃,可以请您再复述一遍么?”
为了排除听错了的微弱可能性,暗烛小心翼翼地发问。
“你没听错,我就是让你在这家酒店当酒保,调酒和接待客人。”
艾缇轻巧地翻过柜台,翻出调酒用的杯具重重压在柜台上。
“这未免有些太胡闹了,作为职业者,我不该把时间用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
“这可不是无聊的事情哦,小暗烛,酒馆历来都是情报的流动场所,在这当酒保自然可以从客人口中获得诸多信息,其中说不定就有塞伦丝家族的罪证。”
哪怕艾缇的理由姑且有点道理,但仍旧让人难以接受,暗烛还想提出抗议,菈丝忒一把将她搂住,喜笑颜开。
“我觉得这工作很合适暗烛哦,再说有奴隶契约的约束,暗烛你也没法拒绝吧?”
“呜。”
暗烛受伤地哀嚎了一声,正如菈丝忒所言,项圈电流积蓄,只待她再多抗议一句就会让她品味到浑身酥麻的感觉。
“是。”
她不情愿地给予答应,失落地低下头。
“之后每天晚上九时都记得来工作哦,正巧上一位酒保她因为家中繁忙而请假晚到,有人暂时填补上这空缺真是太好了。”
艾缇安心地抚上自己饱满的胸怀,玩味地看着满脸疑虑焦急的暗烛。
这项工作相当清闲,足以令人在闲适的氛围中安定下心灵,倒是符合艾朱狄的要求,再者,她相当期待暗烛见到她那位同事时的表情呢。
拉开储冰的箱柜,艾缇略带深意地夹起冰块,置入调酒杯中。
“好了,我先来演示下调酒的方式。”
酒杯轻摇,艾缇盼望着银月早些接替耀阳,彼时名为暗烛的魔人想必也会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份工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