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这是何等安心的话语,就连平日看她不惯的菈丝忒都为她的到来松了口气。
“优雅而从容,温和而包容,流水从不焦急,并乐于接纳迎面而来的所有恶意,但若是不休止的喧扰,温和的水亦会愤怒咆哮,将生灵卷入往生的洋流。”
天噬以傲慢的神色审视面前的男人与他手中充斥着暴力与怨念的冰锤,龙姬两米多的体长令她足以睥睨万物,她稍稍扭动刀把,盘绕的水流牵引着凶戾的一击砸向身侧。
“轰”
大地凹陷,空气振动,本该夺命的攻击倾泻于地,安里·克里斯意识到一点,他正面临自己四十余载的人生中最险恶的困境。
该死,明明特意挑了裁罪骑士被调离的时机,这次的行动也伪造的天衣无缝,怎么就偏是被这不知哪来的龙姬阻碍?
更要命的是,他竟看不透面前的龙姬究竟具备何种层次的实力,明明气息温润如水,可在那层表皮下却暗藏骇人的凶戾,就像嗜血的凶兽,令人战栗。
“你是什么人!?这附近并非巨龙的领地,你知晓违背约定远离龙结晶之地的巨龙可以被合法狩猎吧,龙王亦不会出手给予帮助。”
“我不过一介旅者,宛如雨滴自在地于世界间漫步,不受生灵规矩的桎梏,倘若有人与我为敌,那便随意地倾轧而过。”
纤纤玉指以难以反应的速度点在安里胸前,他不可思议地仰头望向龙姬,只见天噬满眼厌恶,星星点点的蓝光在指尖汇聚。
“【禁咒·新生之海】”
怒涛奔涌着,向世界发出怒吼,水光直冲天际,将广袤的天空化作新生的海洋,在不息的川流中无数海洋生物遨游着,巨鲸发出低沉的呼唤,贯通海洋前行的旗鱼紧绊周身,小型的鱼虾隐于异色的珊瑚,而安里被封存在天空中广阔无边的新生海洋中,挣扎显得无力。
“是你先将巨锤砸向我的,所以我也有反击的资格。我素来不夺人性命,至少在理智尚存时不会,吃下这次教训,别再叨扰小暗烛的宁静了。”
她默默地转过身,眼里闪烁着异样的温和,轻轻捧住灰发少女的脸,替她治愈好伤势,龙瞳擅自令她窥视见令人害羞的记忆,她咳嗽了两声。
“我不在的时候,小暗烛找到了属于自己幸福呢,”
天噬衷心地鼓掌祝贺,连带看向菈丝忒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
“举办婚礼的时候记得捎上我,会随上份子钱的哦。”
玩笑的话语得到的也只能是随意的答复,暗烛摇了摇头,
“说这些太早了,我距离成年还有两年多呢。”
虽说天噬这么说令人很高兴就是了,但若是在菈丝忒眼前表示出喜悦,她回去指不定被怎么折腾呢,她可不想接下来几天都起不来床。
“话说,你这几个月到哪去了?”
暗烛难掩关切,对方屡次在她身处绝境中伸出援手,暗烛早把面前的龙姬当作至关重要的恩人与挚友。
“到哪去了…谁都有需要隐瞒的事情,对吧?正如暗烛你也不会希望自己的X经历被我看到,不是么?”
“欸…你看见了我的——”
“感觉如何呀,有没有羡慕?”
未完的疑惑被菈丝忒打断,异瞳少女并不羞耻,反倒相当自豪地反问。
“我感到由衷的祝福,对于受尽艰险的小暗烛能苦尽甘来这件事,今后我也会竭尽全力替你守住这份幸福,以挚友的名义。”
天噬牵起暗烛遍布伤痕的魔手,献上至纯的笑容。
“啧。”
菈丝忒像仓鼠那样鼓着脸啃咬指甲,同时在心中暗暗思索今晚的奴隶玩法该增添多少的小玩具来惩罚这到处招蜂引蝶的恋人。
真是棘手的对手,她暗自想到。
“等、等下,我父亲他——”
冰蓝色的字符凝结在闲聊的众人眼前,塞伦丝打断了合谐的交谈,蓝眸中忧心忡忡,她仰头望向偏折太阳光辉的天空之海,如此异象足以引起人类全体的注意力。
“别担心,新生之海并非攻击型禁咒,她本身所具备的攻击力唯有降临现世时最初的那次冲击,此后便是你父亲完全可以抵抗的水压与窒息。”
天噬柔声安抚,释放出魔法抚平躁动的心绪,她亦对面前蓝发少女的勇气与坚毅表达赞赏,但当她窥探到更深远的过去时,她诧异地侧过视线向暗烛。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将不幸的记忆吞咽下肚,她看向塞伦丝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怜悯。
“与小暗烛充满矛盾呢,你的人生。”
龙姬喃喃自语,随即向塞伦丝伸手搀扶,顺便向她借过一张纸页。
虽不解其意,但塞伦丝也没打算和这般强大的龙姬对着干,自笔记上撕下整齐的一页,她静待天噬表现。
只见白发龙女高举书页,天空中的洋流好似得到征召地向下汇成漩涡,水与纸相触,构出犹如儿童所绘的稚嫩简笔画,而纸页贪婪地吞噬着水流,直至海洋干涸,天空再度放晴。
塞伦丝连忙接住昏迷不醒的安里,他已然饱尝苦果,那猛烈地洋流撞断他数根骨头,深海水压几近碾碎他的身躯,更别提他还要面对并发的减压症。
将海洋收敛入纸页后,完成神迹的天噬摇了摇头,身体微微摇晃,但她的表现不似虚弱,颤抖的身体倒像是在忍耐什么。
暗烛见状连忙招呼菈丝忒一同搀扶住她,向天噬递出询问的眼色后,她得到无碍的摆手回答。
“让你们看到我的丑态了,万分抱歉。片刻过后我仍会离开,这次仅是感知到小暗烛的危机而来,我自己的问题尚未调解好。”
“到底发生什么了?”
天噬拒绝回答暗烛,只是强行从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若是告诉了小暗烛,但暗烛却无法为我解决的话,忧虑会困扰得小暗烛你夜不能寐吧?所以我不能说。”
“唔。”
眼中淡紫泛起血色,天噬作出噤默的手势,推开二人后向后倒去。
她的身影沉入水潭之中,眨眼间四周唯余寂静,流水随之干涸。
“天噬……她看起来状态很差。”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像先前的你一样哦。”
菈丝忒从旁补充,暗烛恍然大悟,那副强忍疼痛的姿态正与昔日的自己相同,只是像她那样强大的存在究竟会为何事而忧虑呢。
她眉头微蹙,又考虑到天噬临走前不希望她为此忧心的话语而舒展开来,她可不能再辜负他人的好意。
“回去报备圣殿吧,安里就交由你带回去,没问题吧?我虽然不信任名为塞伦丝·克里斯,但那个愿意替我抵御攻击的冰雪骑士,我不介意信任一回。”
那声啼血的哀嚎她听在耳中,不愿与现在的塞伦丝争斗,暗烛正欲结束今天的幸苦,预备夜晚还算清闲的工作,再好好陪陪菈丝忒。
“莎莎”
“嗯?”
是错觉吗?
冰渣好像在向某个方向聚集。
“吼——”
随即,响起震天的咆哮。
众人向天穹望去,赤红的幼龙挥舞利爪而至。
长枪侧身放置,枪口架在身前,细剑与锯刃相贴,众人立即摆好战斗姿态,然巨龙却擦着她们头顶数米处滑翔而过,令举起发盾准备承受冲击的塞伦丝感到愕然。
“咚”
沉闷的巨响而后,巨龙的利爪陷入地面,随即拉出巨大的冰块。
深蓝色的独眼与赤龙愤怒的竖眸相对,身高十余米的冰巨人高举重拳,尖锥砸碎巨龙颅顶的龙鳞,将它狠狠地打翻在地,扬起的磷光与冰雪遮盖视野,炙热与极寒交织,恢弘的巨兽格斗牵引所有人的目光。
“……”
原来如此,头领潜藏地底发号施令,察觉到强者的气息而藏匿踪迹。
可赤龙循迹而来,将藏身地下的冰魔揪出,虽说不知道二者究竟是何种恩怨,但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静观其变,还是出手相助?”
暗烛思量着,随后巨龙发出凄厉的咆哮,身体周围的磷光轰然爆裂,灼热将坚冰融化得坑洼,形成的气流连带着旁观者掀飞。
“暗烛,怎么办?”
斗篷飘摇,细剑贯地稳固身形,菈丝忒询问起恋人的意见来,她两种方案都没问题,关键在于暗烛的意见。
灰发少女捂住胸前的吊坠,灼热的气息充盈掌心,她深吸一口气,魔手在脸颊轻划。
“魔族当前,全力以赴协助那头赤火龙。”
象征影罪系的毒蝎自影中移至面颊,她将锯刃交由左手,流动的风勾勒出无形的细线,火焰顺风蔓延,缠绕于冰巨人之身。
好不容易摆脱巨龙的纠缠又被火焰缠身,冰巨人朝蝼蚁般微小的袭击者望去,锯刃赫然斩入头颅,飞雪底部的阴影化作漫天影子触手朝它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