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骨洞内,赵玄将手放到布满青苔的石块上,刚一碰到图画,运转已久的溯源法即刻发动。分身顷刻间散成一团荧光,刺眼的白光把洞内淹没。
驻守在洞口的浮生伸出枝丫,光在她的操控下,被搅动,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随后又被分开,从裂隙里,浮生看到那些萤光涌进了画里。
等赵玄再次睁开眼后,看到,听到的是一位名为秦心臻的姑娘的独白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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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个地方几次了,我不清楚?
但老实说,现在我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虽然它又湿又暗,还有一股淤积不散的土腥味,但这都不碍事,只要麹尘还在,就挡不住我。
其实麹尘身上鳞片的颜色更接近蓝色,但我在爹爹的书上找不到什么好名字,只记得爹爹在送我衣裳时曾称赞过那服色一句“城下巴江水,春来似麹尘”我听着喜欢,就记下,想着以后能有个风雅的名号。
想到这儿,姑娘回头瞥了眼,阴暗洞中无聊摆动蛇尾的麹尘。
此地昏暗无光,唯有麹尘尾尖抬起扫过洞顶花蕊时,才有一些亮若星点的花粉出现,纷纷扬扬的把光洒落在洞穴各处。
姑娘笑了。
把自己的“佳作”划下最后一笔后,她轻快地走在干草径上,沿着它,登上朽木台,枕好干草后,浅浅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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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这样写真的有必要吗?”
姑娘有些忧心,见自己爹爹执意要写这份状书。
“心臻,自鱼王现世以来,此村不知聚集多少能人异士。却也引来不少恶霸。若,我能为此地百姓做些什么,也不枉费我这十年寒窗。”
爹爹抬起头,一双疲惫的眼盯着我。
灯火幽幽,子夜宁寂,四处却又有些嘈杂的人声飘来,我听不真切,可也说了句。
“爹爹,臻儿,一个女儿家,哪里都懂这些。”
我伸手,将风拦在灯外。
爹爹闻语,未言。
只是伏案再执笔,为状书在添些砖瓦。
良久,爹爹才说:“臻儿,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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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麹尘,你知道,我这手上的是什么吗?”
我把手臂上,妖异的紫色花纹伸在麹尘的蛇眼前,想叫麹尘瞧瞧。这是我的病根,是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我想着爹爹的那句话,黯然神伤时,想求得安慰。
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闭眼歇息。
可气。
不过,我这心中怒气才生不久,就被她搭在我手臂的蛇尾抹消掉,蛇尾游动,轻轻盖在狰狞紫纹上,传来些许凉意——她在抚慰我。
我躺在枯木台上靠住她,看“天上”花粉落下,星光点点。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想去外头看看。
“麹尘,你能带我去外面看看吗?”
但说后,转念一想,怕此举会招来祸患,便又说
“罢了,为你平安,你还是在洞中待着吧。我一人出去走走便行,届时,我会归家的”
麹尘看看她常待的地方后没做回应。
我便下地往洞口走去,岂知,她竟把我一下抛到空中又驮在身上,向外冲去。
我一下闭紧眼,待野草轻抚时,风声不在怒号时,我才敢把眼睁开,随后我往山下看去,那里我看到爹常说的万家灯火,璀璨繁星,并在疾行里同天地一起化作画卷,退到身后。黑幽幽一片里的景,吞没了我的悲。
我在麹尘背上开怀大笑,失了平时矜持,让她一路猛冲到河中。
我陪麹尘躺在河里,它之身躯把我环绕。我抬起手碰到晚风,丝丝凉意触动心弦,这时,思绪随这自由的精灵,飞到无穷高处,迢迢远方。
填满月光的夜里,有划水的响动,我又抬起那只手,吸口气,对藏匿在水下的麹尘地说:“麹尘你知道吗?这叫阎王判,是上辈子作孽的惩罚。我此生的许多波折皆因它而起。”
天地辽阔,星汉灿烂,一切都是如此美丽,可我把这手挡在他们面前后却什么也看不到。老天不公,让娘先去了;老天不公,不公让爹这辈子都困在名利里;老天不公,让我这辈子如此波折。
“但好在,我还有你,麹尘,你是天生地养的精灵,说书的说你们这一类的寿命悠远,堪比赤鸢仙,是我们所不可企及的,心臻不敢求你能一辈子记住我,我只求你能把我和爹爹的故事传颂下去,让我们不做史书上的无根浮萍。”
双手向水中探去,我抱住她,抱住了我此生唯一存在之证明。
我沉溺在梦里,梦却不会因我而停留,它因外界死去后,会把我摔在现实的尘埃里,狼狈地滚落在一旁,再无依靠。
赵玄听到这段话后,眼前一道光芒乍然闪烁。
茫茫一片白后,这段由溯源法追溯,由赵玄心相映现后的遥远自白戛然而止,余下只剩廖廖几段画面。
让赵玄以一个世外人的视角,看到秦心臻以后的故事。
在那场夜里几个被她父亲状告的恶人,将她父亲抛尸在河中。
正是那条她浮游的河中,而她也亲眼目睹至亲躯体从河中浮出,眼睛圆睁着看天,死不瞑目!
秦心臻,并没有让麹尘为她报仇,而是用父亲仅有的一点积蓄将其埋葬后,一个人摸黑到那些恶人的院子里,那时她的崩坏能感染已经严重。当她被发现时已经完成死士化,并亲自手刃仇人,随后她在黯淡无光的世界里,蹒跚走到山上去。
她手中握着一块白玉雕琢的八极星玉佩。那玉佩散着光指引她归去,引她走入麹尘怀中,阖上双眼,辞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