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处外部的人从哪个角度看这里,除了树和灌木以外,这里就只剩下遍地的苔藓与杂草。
一片这个世界最为寻常的森林。
在卡洛雅美养尊处优的人们却对它好奇万分——不如说是对这些并不整齐划一生长的树木感到好奇。
见惯了被有序规划种植的人工林后,这些交错生长,无拘无束的树木们让探测队员们产生了一些莫名的亲近感,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地表的森林,但能够零距离接触这还是第一次。不过森林的复杂情况似乎表明并这不是能够轻松完成的任务,意料之中的,他们对这片森林的探索任务无法顺利完成。
距这里爆发高强度的异想能反应已经过去一周,驻扎在森林外的探测队员们对森林的情况也知之甚少。
并不是森林的险恶地形限制了他们的发挥,通过意识映射,他们可以直接用意识连接探测器并对森林进行探索,这远远要比人工进行探索效率高得多。
原因只要踏进这片森林所属的范围便可得知——黑暗,漫无边际不可驱散的黑暗。
一旦进入森林,无论是任何精密探测仪器都会失去自己最基本的功能,像被黑色的墨迹沾染了视线,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洞窟,连光都无法逃离。即使是使用大功率的聚光灯的无济于事,它只能模糊的照亮前方几米远的距离。光在这里犹如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第二十次使用无人机对森林的常规探索,失败,原因不明。”希有向着电子屏幕报告到,在屏幕的另一边回复道“了解”并与希有一边挂断通讯后,她像是失去希望般瘫坐到椅子上并发出一阵有气无力的叹息。她已经连续四天没合眼了,本来应年纪不大的她此时却像一个饱经风霜折磨的老妪,头发凌乱,皮肤黯淡,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的活力。
“已经第十二次意识映射了吧?还是不行,真麻烦,当了两年探测队员什么幺蛾子没见过现在却被这制住了。都一个多星期了,不知道这异想发展成什么情况了。”她想到,接着便再也不能抵抗睡意的不断侵扰沉沉的睡了过去。
希有曾听长辈说起“人在极度劳累之际是最为多梦的”,但她现在却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无论看向哪里,黑暗都占据着世界的全部。无梦,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或者来说,这并不是一种可以用“感觉”来形容的事物。但她明明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是意识映射在探测器上并进入那片外表光鲜靓丽内里却黯淡无光的森林一样。
她就这么呆着,任凭自己在黑暗中无法自拔,就像是有个声音在给自己耳语一般认真的感受着,祈求能破壳而出,见到一丝光明。
梦里的神明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祈求,恍惚之中,她看到眼前多了一个光点,再然后,她便来到了一片周围长着参天大树的草地的中央,草地上零落的生长着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淡紫色花,看上去就像是充满神秘美感的水晶花,她不知为何俯下身子想去将自己脚边不远处的那朵摘下,却又无论如何触碰不到它的一丝一毫。
在这时,一阵清风携带着清晨林间特有的清新空气从她身边掠过。她像是彻底忘记了采不到花的烦躁,慢慢直起身子面向太阳伸了个懒腰。她闭着眼睛神情愉悦,似乎享受着阳光与清风在自己身上不断相互冲击所带来的舒适感。
俄而,风缓缓的停了下来,闭着的眼感觉到了光线变暗——想必一定是云遮住了太阳的直射——她这才不舍的放下双臂,缓缓睁开了眼,而身上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
但她此时发现自己并不在刚才的草地中央而是已经坐到了斜后方的一颗倒下的树的树干上,遮挡住太阳光的其实是一棵歪脖子树。
她看向草地中央,毕竟那里此刻很显眼。
一位目测比她稍低的少女背对着她站在草地中央,及腰的长发在又开始吹起的徐徐微风中微微飘扬。少女穿着一条她从未见过款式风格的翠绿和纯白混搭的连衣裙。
她不禁感叹少女的吸引力之深,纵使未见真容她也其被深深吸引。
希有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这位婀娜的少女,只觉得她像地上的淡紫色水晶花一样散发着神秘的美感,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美感。
“救救他。”少女转过头说到。声音并不像希有想象中那般动听。沙哑,这是她对这嗓音的第一印象,其次便是空洞,就像是在绝望中哭喊过无数次一样。
“救救他。”她再次说到,声音更加微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说出的话,微弱如游丝。
“谁?”——希有本是想这么问的,却发现自己就像是失去躯体的一副灵魂般缥缈虚幻,无法应答一切。
“救救他。”少女仍然这样说到,“救救他。”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希有耳边,越来越微弱,但却未曾消失。
她看到少女露出的那边脸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悄然划过随即流向她看不到的那一边。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回过神时,她周围已经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森林。
她见过这个地方,这是她意识映射时所到过的森林的某个地方。但与意识映射时不同,这里并不像那个地方一般黑暗,透着树叶照进来的阳光,她可以看见周围的一切,前方是以前到过的两棵紧紧贴在一起生长的树。
她向前走去,穿过灌木,爬上山丘,绕过山崖,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只是一昧的向前走,像是被操控着的没有感情的机器,又像是被牵着鼻子向前走的愚人。
希有走回到了那片草地也继而彻底恢复了意识,她猛然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似潮水般不可阻挡地涌入脑中。
她勉强环视了周围,与刚才不同,这里没有了那些神秘的紫花,当然也并没有那位少女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梦?”她喘着气说道。
无从得知,周围只有无边的寂静笼罩着她。
“救救他。”她想起了少女重复的那句话。
少女是什么人?“他”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应该是梦境但为什么如此真实?各种问题在她脑海中产生,但不会有人像少女般突然出现并为她解答。
意识映射?她突然想到了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词,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答案。
首先来说,自己在汇报情况是就已经将意识映射的借口摘下,除非有人在自己睡着时候恶作剧,但这也是决对不可能的,除非那个人想被判处死刑。
她的所在小队里绝对没有这类人。
其次,意识映射只会将自己的意识传送到探测机器上,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让自己拖着“身体”到处转悠。
“意识......脱离身体?”她似乎想到了一个最合理但也最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死了?还是累死的?”她不禁大声喊道——然而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至少她没听到。
“不至于吧老哥,我记得以前我还一连一周没睡过觉啊。”
当然,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法——让自己集中于某件事上,用这种方法,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虽然自己也并没有成为探测队员多长时间,两年时间看似很漫长,但大多数时间她这个探测队员都是呆在卡洛雅美,实际工作时间不到八个月,但根据这几个月的积累以及前辈的经验,她很肯定,这是异想的锅。
“绝对是这样。”她如此说道。
或许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那名少女身上。他这样以为。或许少女便是这次要讨伐的目标。
但反过来想,如果少女是异想,为什么要将她带入梦境,既然它的能力可以覆盖到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将她以及她所在的小队的成员一并杀死?还是说,它想给自己展示某种看不到的事物?
回想起刚走过的路,她似乎有了一些猜想。
想到这里,她不知为何感到头一阵剧痛,像有人在用锤头将铁钉钉入自己的脑中,她躺在地上翻滚,不久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抱住头想护住自己的头部不被攻击,但却无济于事,她感到自己的视线逐渐变暗变得模糊不清,就这样持续了十多分钟,她昏死了过去。